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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庭日这天，我高高兴兴地来到探访大厅。表演节目後，找遍所有的角落也没看见我朋友的踪影。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收到邀请函，怎麽可能到监狱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呢?
第十三章
在ACRP监狱，囚犯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家庭日了。第二次家庭日就要来临的时候，我给我朋友寄去的邀请函竟然把地址上的门牌号码写错了。真是粗心大意到极点。说到粗心，我这半生能讲出很多让人听了都不会相信的事实。记得有一次从奥克兰去美国，到了奥克兰机场找不到这趟机的起飞时间，仔细一看机票，原来是提前了一天到机场，还好是提前了一天，要是晚一天的话就惨了。
到了家庭日这天，我高高兴兴地来到探访大厅。表演节目後，找遍所有的角落也没看见我朋友的踪影。他根本就没有收到邀请函，怎麽可能到现场呢?一吉林狱友听说我的朋友没有来。就招呼我过去跟他们一起用餐。来看吉林老乡的都是东北人。家庭日的前一天做了很多可口的饭菜。有大虾、鲍鱼、猪脚、螃蟹、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主食有饺子、包子、油饼，应有尽有。吉林狱友拿出一部分食物送给值班的狱警。我们饱餐了一顿，剩下的食物带回来E仓放在冰箱中，一个星期才全部吃光。时间长了，我和这里的狱警都比较熟悉了。狱警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尽职尽责的。他们隔一段时间就换一班狱警，怎麽换也就是这些人。狱警有时也和囚犯们一起玩台球，守规矩的狱警也和囚犯一样排队，轮到他才可以上场来玩。霸道的狱警就不一样了。他想玩的时候就得玩，一般情况下囚犯在狱警想玩的时候就让他，也有性格倔强的囚犯，不让给狱警先玩，狱警也没办法，只好排队。有的狱警喜欢打牌，就和我们一起玩大老二。可是他们打牌的玩法和华人不同，需要学习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有一个华人狱警喜欢象棋，经常到E仓和我杀上几盘。
狱警每天早上除了查房之外，两个小时还要划一次名。他们手上都有一个点名簿，上面有每个牢房囚犯的照片和名字。划名时狱警是不惊动囚犯的。只要看到你的人，就在点名簿上画个记号，说明这个囚犯还在仓内。晚上锁上牢房门之後，每一个小时挨个牢房巡视一次，每个牢房门前有一个控制牢房巡视灯的按钮,巡视时都是两个狱警。前面的狱警打开巡视灯看一遍牢房内是否正常。後面的狱警再看一遍，然後关掉巡视灯。巡视灯的灯光不是很亮。偶尔狱警忘记关掉巡视灯，也不影响牢房内囚犯的正常睡眠。如果狱警巡视到你的牢房，你还没睡觉。狱警也会礼貌地和你招招手或做鬼脸表示友好。有个狱警每次巡视到我的牢房，总是喜欢用中国礼节，双手抱拳表示同我打招呼了。
一转眼到了圣诞节，迎来了我入狱後的第三个家庭日。朋友给我带来了可口的大虾、烤肉和熏鸡，使我度过了在监狱的第一个圣诞节。我相信我这个朋友的好心，会得到好报的。
圣诞节过後，就是华人的春节了。春节最吸引人们眼球的就是中国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了。在新西兰就可以收到中央台春节联欢会的现场直播。每年春节联欢会，新西兰的第七频道三角电视台都会在午夜一点时(中国的晚上八点)现场直播这场晚会。年三十的晚上，我早早地就睡觉了，睡到半夜十二点醒来。打开电视观看中国中央电视台联欢晚会，享受晚会为我带来的欢乐。我特别喜欢看赵本山和他徒弟小渖阳的精彩小品，让我笑得前拥後合的。中国春节过後不久，迎来了ACRP监狱的烧烤日。二十元钱一份，有钱的可以买两份，没钱的不能吃。买两份的囚犯一顿吃不完，就装在自己私人的容器中放入冰箱。瞬间大冰箱里上下两层塞得满满的。有一个毛利囚犯趁人多手杂的时候，把别人容器中的烤牛肉和烤香肠拿出几块来，用纸包在一起放在冰箱的另一层格子中。次日临近中午，几个囚犯从冰箱里拿出剩下的食物放在电饭煲添上水，加些食盐煮一下好在中午享用。他们都发现自己的容器少了一些食物。我的容器中也少了几根香肠。这种偷东西的现象在E仓并不多见。我们把有人偷拿冰箱里食物的事报告给一号囚犯。一号囚犯是E仓负责人。仓里囚犯之中发生了什麽事情都跟他讲。以前的一号牢房的囚犯判刑走了，现在是新的一号囚犯。这个囚犯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看上去蛮凶的。但是他很主持公道，不管谁丢失了私人物品，他都会帮忙找，我们跟他说有人在冰箱中偷拿食物。经过一号囚犯的侦察发现是那个毛利囚犯干的。起先他还不承认。最後在事实面前才不情愿地交出他偷取的牛肉和香肠。狱警担心丢食物的囚犯会联合起来教训他，马上把他调到其它仓去了。
在ACRP监狱每个囚犯都有一个盛水的大塑料杯，它可以装四杯水，囚犯们用它泡茶、冲咖啡，可以喝上一天，有些囚犯中午就用塑料杯泡方便面，晚上临锁牢房之前，也会接上一杯开水，供晚间在牢房内看电视时饮用。大塑料杯是囚犯在监狱中的不可缺少的私人用具。我在监狱的时候，这种大塑料杯就已经买不到了，我就一直用上海青年人送我的塑料杯。每天早上我会冲上一杯浓咖啡，供午饭饮用。白天在大厅中，走到哪里塑料杯就跟到哪。我是个粗心的人，有时放在桌子上就忘了,去另外的桌子上玩去了,或者打台球。一天晚上我准备接开水到晚上锁门後饮用，到处找不到我的塑料杯。当时才进监狱一个多月的时间，对监狱的情况不是很熟悉，这塑料杯每个人都有，你知道是谁拿去了?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里咽了。怪不着别人，怪只能怪自己不注意保管，别的囚犯都是手不离杯，杯不离手。第二次，我从隔壁的囚犯手中用六包方便面换了一个塑料杯。
一个月以後，我在一个印度人牢房发现了我的水杯。这个印度人在E仓比较久，我被关到E仓後，经常跟我套近乎，动员我把律师换成他的律师，我不同意，我觉得我的律师很好，很有能力，我还在美国监狱时，他就给我打电话，指明一些关於法律上的要注意的问题，好好的我为什麽换律师呢?再说我也不能做那违背良心的事。我没有答应那印度囚犯的要求，他就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我的水杯偷去了，据为己有，这是一个小人。本想向印度人要回水杯，可是又想，他会承认吗?不承认就会发生争吵，再说我现在也有水杯用了，还是忍了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让小人不算无能，敬君子才显智慧。不久这个印度人终审输了，被判刑转去其它监狱。一年以後，有一天我的水杯又不见了，这时我在E仓算是老囚犯了，谁还胆大包天偷我的水杯?一号囚犯听说我的水杯放在桌上不见了，也很生气。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真是没事找事。第二天上午，一号囚犯带我逐个牢房搜查，从楼上一直查到楼下。最後一个满脸胡子，像个土匪的年轻人拿出了我的水杯说：“对不起，master，真不是我偷的，是今天早上上庭那个人给我的。”
我看他讲出了原因，又主动自己拿出水杯给我，就算了。一号囚犯要惩罚他为我打扫牢房三天。我说不要了，水杯找到了就可以了，我不想也不愿意一号囚犯为难他。大家监狱里都不容易，都是一群失落的囚犯，多一点理解，多一点包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ACRP监狱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有一些小偷小摸的人也关在这里，特别是那些见你车里放二元硬币都会砸你车窗玻璃的囚犯，到监狱里来也不老实，。据说其它仓私人物品丢失的事件经常发生。E仓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些关押在E仓的这类小贼，不能明偷，就玩起了骗术。在监狱的很多玩法都是有输赢的，你跟他们玩，他赢了，你该输什麽都照样经给他。他输了会告诉你，等发小食品那天给你。结果第二天你再找他就不见了，或者是上庭了。上庭晚上回来他们就要求分到其它仓了。有的乾脆就直接跟狱警要求转仓，很多华裔囚犯都吃过这种金蝉脱壳的亏。有的鬼佬囚犯可怜巴巴的地向你借东西，你借给他之後，必须要当天索回，不然第二天这个囚犯就找不到了。在监狱中仓与仓之间如同隔世，转去其它仓，你想再见着他比登天还难。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失去自由的日子已经近一年了，在这段身陷囹圄的日子中，说我过得非常愉快，那是违心的话。我整天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毫无理智地玩，过着无忧无虑的、行屍走肉般的日子。这是没坐过监狱的人无法理解的。在外面整天忙於生计，你想我跟你下象棋，这可能吗?在监狱大家都是患难之友，有些患难中的真情是你终身难忘的。在这讲究功利的现代社会，真感情是天方夜谭的话题了。大概还能扯上真情的就只有战友、同学和狱友了。
(待续，本连载逢周二、四、五、六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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