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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老人搬走了，我自然由上铺搬到下铺。晚上，一个三十多岁的新加坡人被安排在二十号牢房，新加坡小伙子是从香港到奥克兰携带毒品，在机场被捕的，这叫做被抓了现形，毒品就藏在随身的行李中。小伙子跟我刚进监狱时一样，什麽也不懂，我把我所了解的一些情况如数讲给他听。新加坡小伙子每天就是担心他的两个孩子没人照顾，不知道在新加坡怎麽样了，总是讲要不是为了孩子能过的好一些，自己也不会铤而走险的去贩毒。後悔的样子倒是蛮可怜的，可天底下没有後悔药，只能拿眼泪当後悔药吃。 E仓的华裔除了几个逾期居留的以外，大部分都是毒品案件。有贩运的，有销售的。毒品在新西兰分为A、B、C三个等级，A品属於海洛因之类的，像冰毒什麽是B品，C品就是从中国来的康泰克。 康泰克在中国是治感冒的药品，而在新西兰就是毒品了，康泰克在中国价格很便宜。在新西兰经过加工制成毒品，最後的价格是中国的数百倍，所以有些大陆移民，就挖空心思把康泰克运来新西兰。从中赚取丰厚的利润。 新加坡小伙子和我同房住了一个多星期，也转到了其他仓，这样像走马灯似的换了三个人。ACRP监狱像中国的看守所，可又不完全和看守所一样，看守所应该是关押没有定罪前的嫌疑犯。ACRP监狱关押的不但有嫌疑犯，还有一些被判了刑的和一些非法在新西兰逾期居留者。逾期居留者最後的命运就是被遣返回原居留国家。 第二天，我正在和上海人在棋盘上对垒，一个白净的年轻人从大门进来，端着个纸箱和收音机进入二十号牢房，我怀疑这是我的又一位新室友了。白净年轻人很懂礼貌，把东西放在房间後，来到我的身旁自报名号後说：“薛先生，你的大名在监狱如雷贯耳。”“是吗?”“是呀，每个人都知道你是从美国被遣返回来的。”“是呀，臭名传千里。”可能是缘分吧，一见面我就对这个白净年轻人印象不错。“听说，你在美国被几个华人出卖了，抓住了你。”我看这个年轻人说话很直接，就说：“是呀，其实我也是顺水推舟。”“怎麽说是顺水推舟呢?”“因为我本来就想回新西兰，他们抓我，就让他们抓好了。”“啊!是这样。”“是呀，就是这样，不然我在美国流浪到什麽时候呀!”“那你怎麽不回中国呢?”“我去中国干什麽，我去美国可以传授太极拳赚钱。” 自进监狱一个月以来，我没同其他囚犯谈过我的案子。没什麽可说的，自己冤枉只有自己知道，别人也不会相信。就是跟他们说了，谁能帮上你什麽忙呢?所以当别人问起我的案子的时候，我就说：“对不起，我不想说我的案子了。”大家看到我这样回答，也就不再问了。今天是第一次和这位新来的白净年轻人聊起有关我的案子的事情。 晚上，白净年轻人把象棋从大厅拿到二十号牢房。我心想可能他也喜欢玩象棋，於是我们就在床上铺平棋盘，摆上象棋，对阵起来。我在大厅同别人玩都是输赢参半，跟他玩我第一盘就以绝对的劣势，输给了他，我以为是轻敌的原因，再重新摆上，结果还是以失败收局，我一连输了三盘，这才知道他才是棋坛高手。对他更是刮目相看，据说他的国际象棋水平更高，在监狱还从来没输过呢。 这麽聪明又有智慧，而且懂得礼貌的年轻人怎麽也成为囚犯呢?他说他已提出上诉，已获准法院重新终审，他的律师正在为他申请保释，估计很快就会回家与家人团聚。 有一次晚上，我们都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聊天。 “薛先生，您在美国这半年一定有不少的经历吧。” “是呀!可以说是惊心动魄呀!” “那你在美国有工作吗?” “我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就和监狱有关。” “说出来听听。” “唉，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呀，总之就是接送从中国偷渡到美国的人，被美国警察抓进监狱，再以难民的理由保释出来。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把他们从监狱接出来，载回我住的地方，然後再把他们送往机场。”我说。 “那麽你在路上没有遇到过警察吗?”白净年轻人一针见血的问道。 我说：“遇到过，警察还用枪指着我。” “太精彩了，薛先生，你应该写一本在美国经历的书，肯定会畅销的。”我沉吟了一会说：“这事我还没想过。不过就是写了，怎麽出版呀。”白净年轻人说：“这事好办，等我保释出狱，我可以帮你办理，不过利润可要五五分成呀。”我听他说的那麽肯定，就说：“这样，你保释出去之後，先给我寄一些资料过来。”白净年轻人不假思索地说：“行，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自从这位白净年轻人和我同牢房以来，二十号牢房出现了生机，晚上也可以听听音乐或者中文电台，每天晚上锁门之後，我都和他玩象棋大战三个回合，基本上我都是以失败告终，偶尔赢一次，估计也是他有意让我一盘。 心情有所改善，我晚上有时就哼着小调绘几张画。有一次，白净年轻人对我说：“薛先生我想请你帮我画一张我和我女朋友的合影。”我说：“行，没问题，但是我水平有限，不知道能不能使你满意。” “没事，只要是你的作品，我就满足了。” 就这样，我用了三个晚上的时间，完成了这幅作品，签上我的名字送给白净年轻人，最信赖的一名狱友。 “薛先生，我的律师通知我说明天就可以保释回家了。”一天，白净年轻人高兴地对我说。“恭喜你呀，更祝你好运打赢这场官司。”我从内心祝贺他被保释出狱。白净年轻人又说：“通过这三周的接触，我知道你是个诚实的人，也祝你的官司能早些水落石出，我走了，这部收音机送你做个纪念，这还有本英汉双语字典也送给你，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都给你了。”我说：“那就太谢谢你啦，实在对不起，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什麽也送不了你。”“怎麽没有，你帮我画的我和我女朋友的合影，就是最珍贵的礼物。” 白净年轻人高兴地一夜没有合眼，我陪他天南地北地唠个通宵，白净年轻人说他的女朋友是香港人，正当两人感情达到巅峰的时候，他进了监狱，他女朋友三天两头来探望他。一直在盼望他早日出狱，这一天终於等到了。问我除了我太太，有没有女朋友。他这一问使我忽然想起我的一个朋友，就说：“我想请你出狱後帮我找一个人。”他说：“没问题，是个女生吧。”我看他猜出了我的用意，而且他去找这个朋友，也会见到她的。就说：“是我在去惠灵顿期间的一个临时性夥伴。” 白净年轻人说：“你是想让我去要她的电话号码。”“不是，你只要去她的学校跟她讲一下怎样联系我，就可以了，至於她有没有心来看我，是她自己的事情。”“行，我去找她。”我看他这麽痛快就答应帮我的忙，就把这位朋友的地址告诉了白净年轻人。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但不愿意看我，还跟白净年轻人说根本就不认识我。然後跑到法庭上，以假证来陷害於我，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哪。 次日清晨，白净年轻人和其他囚犯一起上庭。临走时，我送到他到E仓大门前，他握着我的手说：“薛先生，多多保重，别忘了写一本美国经历的小说。” (待续，本连载逢周二、四、五、六刊出) 本连载之内容仅属作者个人言论，不代表本报立场。连载内容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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