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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我不是凶手》--系列连载之六

时间:2011-11-10 00:00来源:新西兰 先驱报 作者:New Zealand 点击: N

  一名心理医生来到这里,提出一些我听不懂的问题。心理医生问的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好像我不是个囚犯,是个精神病患者,而这里也不是监狱,是地道的精神病院。

  晚上八点钟左右,我正坐在海绵床垫上闭目养神,听到厅中有说话的声音我起身走到门前,隔着条形的小窗户向厅中张望,发现厅中有五个穿白大褂的囚犯在刷油漆,其中三人是华裔面孔。我兴奋极了,大声问道:「喂!你们是中国人吗?”刷油漆的三个华裔囚犯听到有人跟他们说话,发现我被关在这里,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囚犯说:“是中国人,你是薛先生。”我一听他们认识我更加高兴了。“对,我是薛乃印,你们怎麽在这里刷油漆?”“我们是被判完刑的,在监狱里工作,负责刷油漆。”他们放下手中的活,一位年长的囚犯走到我的牢房门前说:“老薛,我们早就认识。”“是吗,我们怎麽认识的?”我一时想不起来,年长的囚犯看我没有想起来就说:“你好好想想,九七年九八年天空赌城。”他这一提醒,我想起来了。那两年我在教课之余经常到天空赌城碰碰运气,是有这麽个人,在百家乐赌桌上这押一把,那投一注,挺引人注目的,也可能是由於年龄相仿的原因吧,有时就在一起聊上几句。“我想起来了,哎呀,你怎麽进这里来啦?”“和你一样,谋杀罪。”“啊!是这样。”我不再问下去了,我不想触及到别人的痛处。於是我改变一个话题。“这里华人多吗?”“多,都集中在E仓,E仓也叫移民仓。”这时另一个年轻囚犯也走到我牢门前对我说:“你可以申请去E仓。”年长的囚犯又介绍说:“E仓在四楼,那里方便多了,都说国语。”我半信半疑听他们的介绍,後来证明他们的话是正确的。
  次日早晨,诊所的护士小姐在狱警的陪同下,给我送来了药品,有白色的、有粉色的、有条状的、还有鸡心状的。我有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的症状,可是哪个药治什麽病不清楚,本想问护士每粒药是治哪种疾病的,可是由於英文水平实在有限,自己表达不清楚。没办法,只有照单全收,接过狱警递过来的装在纸杯中的白水,把所有的药粒放在嘴里,一仰脖子全部倒入胃中。
  待狱警锁上牢门,我想起年轻时看过的一部日本电影《追捕》,主人公杜丘被奸人陷害,为洗清罪名逃出警察局寻找陷害他的组织犯罪证据。在陷害他的组织的狱中,给他吃一种药,这种药吃多了,就会导致神志不清,让你干什麽你就干什麽。杜丘每次吃药都是在看守走後,他呕吐在便池中。其他人有的吃了这种药神志不清从楼上跳下去,造成自杀的假象,还有的像横路敬二,吃了之後变成了傻子,忘记所有以前的记忆。
  开始几天,我吃了护士给我送的药之後,反应特别强烈,也就是西药副作用的坏处。每天都是去七八次厕所,肚子也痛得厉害,和他们又说不清楚,我乾脆就学杜丘的方法,当护士和狱警的面把药吃下去,然後狱警锁门之後,我就呕吐在便池中。後来反应不那麽严重了,我才重新真正把药吃到胃中去。
  下午狱警打开牢门叫我坐在厅中等候。五分钟後,一名心理医生来到这里,提出一些我听不懂的问题,正好送我到保护仓的华裔狱警过来,心理医生请他为我做一会临时翻译。通过翻译我听懂了心理医生问的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好像我不是个囚犯,是个精神病患者,而这里也不是监狱,是地道的精神病院。我心想管它是监狱还是精神病院呢,你问我什麽我就讲什麽就可以啦。回答完心理医生问的奇怪问题後我对这个华裔狱警说:“有个事,能否帮个忙?”“什麽事,你说出来听听。”华裔狱警很谨慎问我。“我在牢房很闷,可不可以找几本杂志借我看看。”华裔狱警一口答应:“没问题,明天我给你送去。”我连忙说道:“谢谢!”借几本杂志对於狱警来说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可对於我是太重要了,虽然我在牢房可以练功打发时间,可总不能除了吃饭睡觉之外都是练功吧。目前能打发时间是我最需要的。
  心理医生同我谈话的第二天,狱警把我从一级保护仓调到四楼普通仓,这里条件比一级保护仓条件好了很多,最起码牢房中有床,有桌子和凳子了。而且还有冲水马桶和洗手盘,洗手盘上面还有不锈钢制作的镜子。洗手盘旁边有个淋浴头,可以在牢房中洗澡了。室内条件改善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华裔狱警又送来两本杂志。《知音》《读者》这两本杂志在中国都是颇受欢迎的杂志,近几年新西兰的华人社区的文化学者,也引进中国的一些畅销杂志在各个华人超市中销售。我和这个杂志经销商彼此都非常尊重,他经常送我几本新到的杂志,可是我从来没有时间看,这次在监狱中看到他经销的杂志,我如获至宝,每本杂志都读了两遍。对杂志中感兴趣的好文章,甚至看了五遍以上。
  我上小学的时候对画画很有兴趣,梦想将来能考美术学院,在绘画方面有所造诣,可是我偏偏赶上了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别说上美术学院,连升大学的机会都没有,中学毕业一刀切,全部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成了一名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艰苦奋斗了三年零八个月,抽调回城就参加了工作。想在美术方面发展的梦想就成为泡影。可是骨子里喜欢绘画的兴趣没有改变
  在美国监狱的时候,我就已经萌发了绘画的兴趣,而且已经在实施了,美国监狱一个黑人狱警心地很善良,我向他借铅笔说我要画画,当时找不到铅笔,第二天他把他女儿的铅笔拿来送给我,还从办公室找来打印纸给我用。我的第一幅铅笔素描是美国监狱早餐装牛奶盒子上的一只鸵鸟图案。
  在我搬来普通仓的那天,正赶上其他牢房的几个年轻囚犯放风,当我进入保护仓大门经过大厅时,这几个囚犯都同我招手,口中说道:“Master,Master。”我也礼貌向他们招招手,表示回礼了。进了牢房,我发现洗手盘上有一个牙刷和牙膏,我从美国监狱出来就没有刷过牙,算起来有五天时间了。本来人年纪大了口中就有异味,这些天没刷牙,不知道臭到什麽程度了。我拿起牙刷,挤上牙膏,痛痛快快搞了一次口腔大清洁。
  刷牙之後我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那几个年轻人为什麽称我为Master呢,而且是异口同声的,他们不可能事前统一对我的称呼的。再说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我要来这个仓的。想来想去想不通,後来到了E仓,我终於弄明白了,因为我在美国期间,新西兰电视多次播过我练太极拳的镜头,这些镜头是奥克兰电影学院电影系的一个学生的毕业作品,他们采访拍摄了我在奥克兰寻找我大女儿的一些生活镜头,剪辑成一部二十分钟左右的短片,叫《功夫父亲》,内容有一些我练习内劲道太极拳的画面,据说他们还拿这个片子参加了电影节的比赛,不知道怎麽这些镜头被电视台新闻报道我这个案子用了。所以凡是看过报道的都知道这个重大杀人嫌疑犯是个太极拳教练,看见我喊我Master就不足为奇了,从此这一称呼就成了我在ACRP中的代名词。
  从我画第一张素描开始,我发现我的艺术细胞还是蛮高的。我在美国监狱画画的时候,美国狱警都赞不绝口,以为我本身是位画家呢。我告诉他们我是第一次画画,他们都露出怀疑的眼光,觉得不可思议,以为我是在吹牛,管他们怎麽想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就像以前我说我三年出了十六本书,谁听了都说我说大话,可这是事实呀,而且是有据可查的,十六部拙作都在那摆着呢,这次去美国得州的休斯敦华人书店,里面书柜上就有我在台北大展出版社出版的三本拙作,我还从书柜上拿下来翻了翻。出门时书店老板一直用眼睛看我,我想可能他认出了我就是被通缉的薛乃印,但是他只是怀疑,不等他确定下来是不是我的时候,我已经出门到停车场,开车走了。
  想到绘画,没有纸笔怎麽办,正好前一个在这牢房住的囚犯留下很多打印的材料,这些材料背面都是空白的。铅笔只有向狱警张口要了。可是警察担心我有用笔自杀的嫌疑,自己负不起责任,所以他们都不帮忙。

  (待续,本连载逢周二、四、五、六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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