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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有100多名海军参加了这场欢送会。早上9点多，来自各个战舰的海军们陆续到达了，来的还有他的家人和朋友，每个人都对卲恒芝非常熟悉，称他为“老大”("Number1")。欢送会上人们跟他拥抱，给他们的“老大”留了临别赠言，海军们跳起了毛利“哈卡”，并用海军特有的口号声，送别这位“老战士”。 他被称为海军的一个传奇，是新西兰海军历史的一部分，所有人都知道他，敬仰他，也都非常喜欢他。 卲恒芝自从1947年5月服务于海军，他呆过的战舰有10多个，从最开始服务的英国皇家海军，到新西兰惠灵顿海军舰艇，几乎所有的新西兰舰艇都有他的足迹，他是一个普通的海军后勤工作人员，一直负责洗衣房的工作。但就是在这样普通的岗位上，他赢得了人们的尊敬。 年轻的海军战士们服役了，年老的海军们退役了，只有他，如同一棵常青松一样一直呆在战舰上，迎接他们的到来，再欢送走他们。对这些年轻的海军们来说，他如同爷爷或者父亲，他是他们永远的“老大”。 传奇人生 沿著奥克兰北岸Devonport港口继续往里走，尽头便是新西兰海军基地，游客通常只能在这里止步了。一道大门的里面便是军事要地，尽管这里不会有荷枪实弹的士兵，但要进去观看一下也是不大容易的事情。 海军基地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个标志性建筑便是纪念碑，纪念碑上数百名年轻海军战士的名字告诉我们今日的和平来之不易。很多人奉献了他们的生命，很多人奉献了他们的青春。 卲恒芝先生的欢送会，便是在这个他最后工作的新西兰海军基地大厅举行的。 卲恒芝之所以被人们称之为传奇，是因为他的人生故事充满了曲折和奋斗，也是一部海外华人的奋斗历史。他之所以被称作海军历史的一部分，是因为他见证了新西兰海军的发展。此时他就要离开工作了57年的海军的时候，他的确恋恋不舍，他在新西兰海军度过了他的青年、中年、老年，此时，他望著营房，望著纪念碑上那些海军战士的名字，在心里跟它们做著告别。 卲恒芝1926年出生在中国山东威海市，1947年到了香港，那时，他是一个21岁的青年，对于未来充满了好奇。他当时一定未曾想到过，他的一生会跟一个遥远的国家——新西兰，结下不解之缘。 当他开始寻找第一份工作的时候，经朋友介绍到了一艘在香港服役的英国皇家海军军舰上做洗衣工。作为军舰上的洗衣工，需要洗大量的制服和床单，是个非常辛苦、劳累、单调的工作，但是卲恒芝对这个工作非常认真，衣服洗得很乾净，很及时，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工作辛苦。他说：“工作非常不容易，尤其是刚刚到军舰上的时候，不要说干活，就是坐著什么都不做都会吐得昏天黑地，晕船是第一个要过的关口。” 但是，卲恒芝是个非常努力的人，他很快就适应了海上生活，工作吃苦、勤奋，对人友好。他的身上有著我们中国人美好的品质，勤劳、肯干，他不但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一有时间还会帮助其他人干活儿，时间长了，大家都非常喜欢这个勤奋的中国青年人。几年下来，船长对于他的工作表现非常满意，当英国皇家海军军舰准备回英国的时候，船长希望带著他一起走，他也非常乐意去英国。但遗憾的是，他的移民申请没有得到批准，他不能继续留在英国皇家海军工作了。当时，皇家海军正在访问新西兰，船长便将这个勤劳的小伙子介绍给新西兰海军，就这样，他到了新西兰军舰，依然做洗衣房的工作。 他秉持一贯的工作习惯，勤劳、忠诚、肯干，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信任，在得知他申请英国移民没有获准之后，新西兰海军帮助他申请新西兰移民，非常遗憾的是，他的新西兰移民申请依然没有得到批准，他只能呆在军舰上服务，以及在香港、新加坡等这些新西兰海军的远东基地工作。由于他没有新西兰的签证许可，虽然他在新西兰军舰上工作，当船到达新西兰的时候，他甚至不能下船到码头上看一下。 回忆起过去的这段人生，卲恒芝说：“过去的故事一言难尽，酸甜苦辣都有。我在新西兰军舰上工作，但是却不能踏入新西兰的土地。”那是当年的一段华人遭受不公待遇的历史，也是一个民族不能忘却的历史。2002年，新西兰政府向当年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华人公开道歉。 一直到1978年，卲恒芝为新西兰海军工作了20多年的时候，他才第一次得到一个新西兰过境签，得以在新西兰海军军舰巡游归来，在新西兰港口停靠的时候，可以上岸来走一走。当他第一次走上新西兰土地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这个他服务了20多年的国家，第一次给了他看一眼的机会。这里的蓝天和白云，这里的一草一木，他既熟悉又陌生，他跟它们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 1987年，新西兰颁发了新的移民政策，大量新移民涌入新西兰，其中相当一部分是中国移民。两年之后的1989年，卲恒芝终于得到了在新西兰居住的许可。这是他努力了太长时间才得到的一个结果。他说那一刻，心中的感慨无以言表。这是一个他早就应该得到的待遇，他为这个国家工作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得到了周围所有人的肯定。 这个来之不易的身份许可得到他服务的新西兰海军的很多帮助，其中一个给了他鼎力相助的就是新西兰海军司令。海军司令一直视卲恒芝为他最好的员工和最亲密的战友，他熟悉他也了解他，那些冰冷的移民条令，一点也不能代表一个人真正的价值。他知道尽管卲恒芝在海军军舰上做著一个平凡的、容易被人忽略的工作，但是他真正的价值在于他的忠诚、热情、朴实，以及他对待每个士兵都像家人一样的深情厚谊。 就在这一年，卲恒芝得到了英国女皇公共服务勋章，他得到了他这一生最高的荣誉，这是对他的最大的肯定。 一生只做一份工作 1996年，卲恒芝70岁的时候，他办理了退休，离开了海军军舰。离开海洋，离开他深爱的军舰和海军们，他非常不习惯;同样，习惯了看到卲恒芝的海军官兵们也同样不舍得他。可是他70岁的高龄的确已经不适合出海了，于是，得到海军的特许，他被调往奥克兰北岸Devonport的海军基地工作，这样，他依然得以有机会跟自己挚爱的军舰、海军和海洋朝夕相处。 他的妻子、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在香港生活，在过去的57年里，他每年只离开军舰一个月的时间，去香港探望家人，其余时间都在他的岗位上工作。1992年，他的妻子和女儿邵伟丽移民新西兰，照顾他的生活。邵伟丽说：“自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在海军军舰上工作，他对每个海军都非常好，他对待这些海军战士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他跟军舰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们的家人都长，我们一年只能看见他几天。” 他的一位朋友说：“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们曾经在一起工作。他给每个人都带来温暖。” 卲恒芝的一生只做过一份工作，但是他把这份工作做到了极致。在他57年的工作生涯里，他经历的苦难和历险无数，亲历了战争的发生，参与过朝鲜战争，亲眼目睹过血腥和死亡。他也经历过海上最艰难的日子，更经历过身份不被承认，被视作二等公民的日子。但是这一切，在今天都云开雾散，他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回报。 他说：“57年的海上生涯，虽然辛苦，但是我也很高兴，我得到了很多，我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有了家，有了孩子。感谢海军官兵们，我跟你们朝夕相处，如同我的家人。我喜欢我终身做的这一份平凡的工作，今天这个日子，是我告别你们的时候，但是，我的心里会永远装著你们!” 尽管卲恒芝并不是一个军人，但是大家都视他为他们的一份子，视他如同一个“老兵”的欢送会欢送老兵济济一堂哈卡，为一个人而舞战友老兵和他的“战斗装备” 一个“老兵”，他得到了一个军人的最高荣誉，即便是一个将军的告别会，也不会比此时此刻更感人，海军们跟卲恒芝拥抱，一一道别，他们的告别赠言更令人动容： “老大，希望能再看见你。” “你永远是我们的老大。”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大概只能用脏床单了。” “你知道，我不打算再换制服了。” “老大，敬礼!” “希望下次下船的时候，你还在这里，你会回来的，是吗?!” (责任编辑：新西兰 XinXiL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