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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叁章ACRP监狱的四百七十八个日夜的最后一夜，我睡得很沉，直到狱警打开了牢门，我还在睡梦中，一个和蔼可亲的狱警到我的床前把我摇醒：“薛，準备上庭了。” 我翻身坐起，才猛然想起今天是我上庭接受宣判的日子。一些囚犯在听候判刑的头天晚上都会失眠，我不但没有失眠，反而睡得比以往要香。别说是判刑，就是上刑场也照样耽误不了我的睡眠。 最后一次穿上ACRP监狱的囚服，一件红色短裤，一件印着ACRP字样的绿色背心。同牢房的室友被吵醒后跳下床来帮我拔下电视电源插头和天线，并帮助我把电视机搬到楼下大厅E仓的门前。 这天E仓上庭的囚犯就有八人，其中叁人是华人，我和一个马来西亚华侨是上庭听候宣判，还有一位越南华侨正在终审，他每天都在上庭，晚上回到E仓都已经锁门了，所以上庭期间见不着面。马来西亚华侨是小案子，判后就返回马来西亚了。两位华人囚犯帮我搬电视和装有私人物品的纸盒箱来到登记处，把我的电视和纸盒箱及我手中的一个纸袋共叁件物品存在登记处。这次是最后一次经过羞辱处，目前已经习惯了，这套动作已经再熟悉不过了。蹲监狱的人本身从进来那天开始，就脱去了偽装自己的外衣，第一次还觉得很难为情，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有损自己的人格。但每个人进了监狱都是一样，不管你在外边地位有多高，不管你在外面是贫民还是富豪，就是总理到了这裡也是一样，所以只有羞辱处才是最公平的地方。早晨喊我上庭的狱警把我送到这裡就他们的工作，他们知道我这次上庭后就会去其他监狱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年多的ACRP生活，狱警和我都有了一些感情，我同两名经常在E仓工作的狱警握手告别了。 这天是星期五，在等候上囚车的监室中有叁十多名囚犯，去高等法院的有六人。用完了ACRP监狱这段时间的最后的一次早餐，囚车已经在地下停车大厅中等候，囚犯们分别被叫到名后上了开往各个法院的囚车。我同其他五名囚犯被押到奥克兰高等法院的地下停车场，走下囚车，法院保安看见是我，特意跑到我面前对我说：“薛乃印，今天上庭不准抗议。”我很客气地同他们打招呼：“大家早晨好。”又对那个保安说：“你放心，我今天不会抗议的。”另一个高个子保安还是不放心，用威胁的口气说：“你如果抗议，我们就这样。”边说边做出胳膊往后扭的动作，我心想你让我抗议我也不会，因为我知道，法庭已经定我有罪，我抗议也是徒劳的。这天上庭是六号庭，两个高个的法警坐在我的旁边，开庭后顺序是这样的，先由主控官读他向法官建议判我刑期的意见，只要谋杀罪一旦成立，都是要判终身监禁的，终身监禁至少十年不得假释，最多是叁十五年不得假释。对於判终身监禁刑期的主要是判定多少年不能假释。检控认为判我十年不能假释太轻，要增加两年到四年，建议法官判我十二年到十四年不能假释。理由是：1.我有家庭暴力前科;2.我曾经持武器到惠灵顿要杀安妮;3.没有认罪态度。多麼荒谬，多麼可笑。以前那家暴的事纯属被骗认罪，连我太太都为这件事向我道歉了，再说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还拿到这个案子当作判决理由。第二说我拿着武器去惠灵顿杀我太太，我去惠灵顿连我太太影子我都没看见，再说我车裡不光有斧子，还有其他工具，我走到哪裡，我车裡的东西都会到哪裡，怎麼能说我那是武器呢?第叁，没有认罪态度，我没有罪，我是被冤枉的，我怎麼认罪?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糊涂法官竟然还採用主控官的意见，不但冤枉判我有罪，还加了我不得假释的时间。我的律师是这样讲的：“我的当事人以前的家庭暴力已经结案，而且只是一般的家庭暴力事件，对於我当事人去惠灵顿夜闯私宅，只是普通的案件，没有造成任何的后果，这不能作为加刑期的理由，我认为判我当事人十年不能假释就可以了。”最后是法官的宣判，这个法官把案件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强调我太太还是被领带勒死的，领带是我的，汽车是我的，死者身上的睡袍是我的，判我谋杀罪成立是正确的。最可笑的，他还把媒体报道我要在监狱写书的事情也写进判决书中。最后法官判我终身监禁十二年不得假释。 有一位女陪审员在听完法官的宣判后大哭，她肯定认为我是冤枉的，她肯定是迫於舆论的压力和法庭的压力才违心地在表决时同意我有罪。法官在法庭上刚刚宣判完我的刑期，法庭保安就把我押下了法庭，如临大敌一般，我看主要是担心我反应过来喊口号抗议。我在法庭之前已经说过今天不会抗议。我深深地懂得，这时候抗议是没有用的，其实什麼时候抗议都是没有用的，只会为自己带来麻烦。终审时我不喊口号抗议，也不会关我两天保护仓。那次是实在没有忍住才喊了出来，这次是头脑清醒地来接受宣判的。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既然法庭想製造出冤案，你再怎麼抗争都是无用的。 (待续，本连载逢週二、四、五、六刊出). 本连载之内容仅属作者个人言论，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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