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污染事故的恒天然Hautapu工厂


　　毫不夸张的说，从上周六开始的这几天，这个由“肉毒杆菌引发的血案”，给新西兰带来的不啻是一场国家危机!无论您从事什麽行业，只要您的未来在某种程度上和这个国家捆绑在一起，都概莫能外。如何补救?是从企业到政府，甚至到普通新西兰人，包括新西兰华人都在思考的事情。
　　始作俑者恒天然的首席执行官Theo Spierings在事发後24小时之内，就从欧洲专程飞往中国召开记者招待会，就部分含肉毒杆菌的乳清蛋白粉流入中国向消费者道歉，并承诺在48小时内协助其他厂商召回所有疑似受污染的产品。
　　总理John Key对恒天然公司提出严厉批评，指责其隐瞒报告时间。他表示，新西兰政府已经成立一个60人的小组，24小时应对本次事件。他在接受电视一台《早间新闻》节目采访时表示，他有太多疑问没有得到回答，但在这个时候政府将全力以赴确保消费者对新西兰产品的信任。他还表示，不排除自己亲自前往中国进行解释。而在此之前，贸易部长格罗泽曾表示，只要有助於解决问题，他可以随时登上前往中国的飞机。
　　在新西兰国内，这一事件也占据了从电视到报纸、网络的所有媒体的重要版面。他们不仅大篇幅报导事件过程，对恒天然的处置方式提出质疑，同时也大量讨论未来如何从制度、管理和体系层面上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
　　在民间，新西兰华人也在热烈讨论这一话题，尽管有一些分歧，但在一点上大家都非常一致，如果不妥善处理，这一事件对新西兰经济将带来无可挽回的影响。因此，很多人在这段时间都自发做起“公关”，向原居地的亲朋好友解释这一事件，希望大家不要太情绪化，尽量理性的看待这次污染事件。

　　Karicare扩大召回范围
　　雅培最後一个“中枪”

　　随着调查的逐步展开，事件有了一些最新发展。
　　首先是受这次事件影响最大的婴儿奶粉配方企业Nutricia(中译：纽迪西亚)，继上周六宣布召回三个批次的Karicare(中译：可瑞康)配方奶粉後，周二又宣布将产品召回的范围扩展到Karicare普通一段和金装二段的全部批次。目前，在新西兰的各大超市，所有Karicare普通一段和金装二段的奶粉已经全部下架，消费者如果已购买上述奶粉，可以去各大超市要求退货。有网民反映，退货是无条件的，商家甚至不查验售货凭证;已经打开使用过的奶粉也可以全额退款。有网友表示，一些超市甚至接受Karicare全系列婴儿奶粉产品的退货，包括已被明确不受这次污染事件影响的Karicare 3、4段奶粉。
　　卫生部长Tony Ryall和食品安全部长Nikki Kaye发表声明，Nutricia的召回属於预防性措施，初级产业部作为新西兰食品安全的监管者，会协助该公司进行召回工作，并通过不同方式提醒公众。在官网上，Nutricia强调，召回仅限於新西兰市场。除此以外的其他婴儿配方奶粉和牛奶、酸奶、奶酪等乳制品，以及冰淇淋等均未受到影响。
　　此外，中国光明参股的Synlait乳业也发表声明，重申产品安全。该公司表示，旗下产品并未使用被召回的恒天然浓缩乳清蛋白。公司执行董事John Penno强调食品安全和产品质量的重要性，希望事件能尽快平息。雀巢(Nestle)、亨氏(Heinz)等品牌也纷纷宣布，在新西兰销售的婴儿奶粉并不包含问题批次的恒天然乳清蛋白粉，可以安全使用。
　　在中国，国家质检总局6日向媒体确认，无限期禁止恒天然浓缩乳清蛋白粉和奶粉基粉进口，直至事件影响确认或问题解决。而除了周一已确认的多美滋、哇哈哈、可口可乐等几个品牌外，周二、周三又有几个着名婴儿奶粉品牌被证实受到波及。
　　首先是和Karicare、多美滋同属达能集团旗下的奶粉品牌牛栏。香港食环署表示，进入香港的两个批次约14万罐牛栏奶粉疑似使用了问题恒天然产品，其中8万多罐已经进入零售环节，至於卖给了顾客多少，暂时没有相关数字，将由牛栏牌负责回收。此外，此前已被证实需要召回420吨奶粉的多美滋，也宣布在新加坡召回三个批次的产品。
　　而此前恒天然一直表示受保密协议影响不能公布名称的最後一家受牵连企业也浮出水面。8月6日，有中国媒体通过邮件、电话向恒天然集团中国公司询问，唯一一家未曝光的客户是谁?恒天然集团大中华区高级公关经理郝晓红表示，公司掌握着使用受污染浓缩乳清蛋白的8家客户信息，不过需要得到授权才能发布。郝晓红解释称，这是因为该公司与恒天然签署了保密协议。在得到对方同意之前，恒天然集团对外透露信息将造成违约。
　　当天，曾有中国媒体怀疑雅培是这个保密客户，原因是：国家质检总局於凌晨发布信息，要求雅培公司召回可能存在肉毒杆菌污染风险产品。对此，雅培解释称有2个批次奶粉在恒天然集团包装线上实施包装，因该生产线在使用有问题原料後未经彻底清洁即开始包装雅培产品，导致可能存在食品安全风险。然而6日深夜，重压之下的恒天然在记者最後一次询问後终於给出简单又劲爆的答案：“雅培”。

　　对中国强烈反应的解读

　　这次肉毒杆菌污染事件涉及的国家除新西兰之外，还包括中国、澳大利亚、马来西亚、泰国、越南、斯里兰卡、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等国。毫无疑问，中国市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每年数十亿的贸易额、潜在无穷大的消费能力，这也是为什麽首席执行官Theo Spierings和总理John Key把其他国家放在一边，要专程飞往中国的主要原因。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中国媒体和舆论对於这一事件的反应之激烈，也是其他国家不能比拟的。从上周六事件曝光开始，中国各大门户网站、各大平面、电视媒体，甚至包括中央电视台、新华社、人民日报等官方媒体，都铺天盖地的对事件进行报导。除了对事件来龙去脉的详细介绍外，这些报导中不乏一些夸张、猜测、放大的成份，一时间全中国草木皆兵，年轻父母们个个寝食难安。在事件发生的头两天，中国一些主要的网络论坛里群情激奋，充斥着对恒天然，甚至新西兰的咒骂，对中国质量监管部门的责问，以及对所谓“洋奶粉”的责难和排斥。
　　诚然，在任何一个食品行业领域，检出肉毒杆菌这样存在“致命可能”的细菌，都是极为严重和不可原谅的，但并没有直接致病的报导，而恒天然更是“自曝家丑”，主动报告，中国舆论对此如此激烈的反应，还是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值得解读。
　　首先，食品安全问题在困扰中国多年之後，已经让民众的心理承受能力达到了随时崩溃的临界点。更何况，这次事件涉及的是婴儿奶粉，在三鹿、圣元等一系列国产奶粉发生严重问题後，中国的年轻父母只要有能力，都将希望寄托在所谓的“洋奶粉”身上，要把最好的东西给自己的孩子。然而，这次事件席卷Karicare、多美滋、雅培、牛栏等原本在中国口碑极佳的外国品牌，对於这些父母的冲击力之大可想而知。
　　另一个重要因素是，当今中国的各种社会问题导致了不同思潮间的对立。以“洋奶粉”为代表的西方产品的“入侵”，一定程度上激起了中国本国相关行业的对抗情绪。这一次，当大家发现原来“洋奶粉”也会出现“大问题”的时候，积攒已久的“民粹”情绪顿时占了上风，原本单纯的产品质量问题被上升到“土洋之争”的重大范畴。某种程度上，恒天然不偏不倚的撞到了枪口!
　　值得一提的是，在恒天然首席执行官Theo Spierings第一时间赶往中国，尤其是在总理John Key表态可以随时到中国解决问题後，中国网络上理性的声音又开始出现。类似“恒天然公布自查结果，是负责任的行为”;“新西兰政府处理及时，有公信力”的说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在一个着名门户网站的调查中，选择仍然相信恒天然、相信“洋奶粉”的人还是超过了“从此不信他们，只选择国货”的人;当然，和以往“洋奶粉”绝对胜出相比，如今双方已经不相上下。

　　我们应该吸取什麽教训?

　　新西兰是个小国，乳业是本国支柱产业，中国和新西兰每年在乳制品方面的交易额数以十亿计!肉毒杆菌给新西兰造成的伤害，如果不能及时、妥善处置的话，真的不是我们轻易可以承受的。
　　从目前来看，新西兰政府及时介入，恒天然无保留道歉，还是可以从整体上给这次的危机公关打上不错的分数。不过，恒天然还需要对总理的疑问给出合理解释：“5月已经发现菌种，为什麽直到7月底才公布?难道不是应该在发现一丝可疑的时候就补救吗?”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Karicare等品牌召回产品属於预防性措施。假以时日，如果检测结果证明这些产品没有任何安全问题的话，那麽恒天然和这些品牌不计较损失的召回行动或许会被更多人解读为负责任的表现。
　　对於恒天然来说教训是深刻的。无论如何，让肉毒杆菌出现自己的产品中，在食品行业中来说是不可思议的错误，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耻辱。恒天然应该反思，在大量中国订单涌入之後，恒天然的管理能力是否跟上了?是否因为“忙中出错”而漠视质量管控?其实在很多年以前，新西兰媒体就已经质疑过恒天然的管理能力。如果说以前生产压力相对宽松，恒天然尚能应付，那现在又如何呢。肉毒杆菌的出现并非偶然，再这麽“宽松”管理下去，难保不再次出事。
　　而对於新西兰这个国家来说，需要反思的就更多!这两天，不少专栏作家撰文指出，这次的事件给新西兰一个教训：决不能再把所有的宝都压在恒天然一家企业了!不仅如此，国家经济要良性运行，我们必须找到第二、第三个增长点，不能在乳业这一棵树上吊死!
　　从行业内部来看，历史的原因、恒天然的强势、特殊的股东结构造成了恒天然几乎无法撼动的垄断地位。这种垄断地位优缺点并存，但从这次的事件来看，垄断造成的傲慢、疏失显而易见。自由经济一向避免政府过多参与，但乳业是新西兰之国本。既然政府可以介入能源、电力、电信等行业，为什麽不能借这次机会，对过於庞大的恒天然进行拆分、重组，鼓励其他企业参与竞争?让恒天然一家负担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其实不见得公平，而一旦他们出错要让全国人民来承担，这显然更不公平。不仅如此，国家要加大对乳制品行业的监管，包括市场准入、质量监督，不能把所有皮球都踢给企业。
　　新西兰草场肥沃，雨水丰沛，的确非常适合畜牧业。但新西兰同时也蕴藏丰富林业和矿业资源，人均资源拥有量甚至名列世界前茅。我们是不是也需要在保护环境和经济发展间取得平衡，扶持林业、矿业，包括渔业、旅游业的发展，不至於在下次遇到类似危机时举国不安!
　　客观的说，尽管始作俑者是恒天然，但Karicare、多美滋、雅培在这个事件中受的伤才最深。对於恒天然而言，有网友说的不无道理，“除非能在一夜之间变出很多牛，否则恒天然的初级牛奶制品还是会大有销路，毕竟市场需求在那!”同时，又不免有点腹黑的想到：恒天然刚刚在市场上重推的自主品牌“安满”(Anmum)，会不会从其他“洋奶粉”的滑铁卢中间接受点益呢?
　　最後，用一个近日网上流传的帖子结束此文。看起来应该是某个新西兰华人的手笔，尽管略煽情，但久居此地的我们多半还是会感同身受。无论您愿不愿意，我们和这个国家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乾净淳朴的新西兰，银行卡密码只有四位，网银没有电子狗，MOTEL入住不用证件和押金，国内航班瓶装水都可以上飞机，这麽一个“傻傻”的小国，自己检查出一根管道没清理乾净就马上全球性召回...被华夏媒体抓住了把柄，现在总理都上了，可如果上帝的後花园--新西兰的奶粉都不能吃了，地球上还有哪里的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