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画家朋友几次提到去参观Wayne的铁匠铺,终于在这个圣诞节前得以满足心愿。很纳闷我在热切地赞赏他的作品后,加了他的微信,却未留下他的中文名,只有他的微信名Wayne. 不知为什么,他和Wayne这个名字以及铁匠在我脑子里怎么也建立不起链接。 去见Wayne的那天晚上,是江南的冬雨夜,转塘的一幢砖房,屋里依稀的灯光投射在院子里的水洼,更添了一份清冷。 Wayne的工作室并不像农民的房子。问下来才知道,是十几年前,美院的老师来到村里,向村长借了这块地,按照LOFT的样子建起来的。楼梯栏杆已经生銹暗沉,四周墙壁是用水泥涂抹的,已经有大块的修补。灯是老式的白炽灯泡,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落下来,昏暗而摇曳,楼下的空间里,沿著一个墙角放了几张桌子,大概是用来休息吃饭的地方,中间放一火炉,旁边一矮台整整齐齐地码著一排锤啊、钳啊之类的铁匠的工具。对面沿著墙,凳子垫子地看似临时围了一个窝,一只德国黑贝病歪歪地卧在里面。 Wayne招呼我们进来后,第一句话就嘟囔著说:狗病了。狗好像是听懂了似的,就直接朝我偎过来,口水鼻涕地求关怀,而我正穿著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Wayne很温柔地拉开了他的狗,不紧不慢,没有责备的意思,对我也并未做任何歉意的表示,彷彿心照不宣似地明白我不会和一只病狗计较。 Wayne重新坐下,开始烧水,然后,取出几个铁质的杯子和碟子、茶壶,然后,静静地拿著镊子去到一个茶罐里取茶……他的心平气和让我诧异,不禁打量起他来:Wayne确实其貌不扬,瘦小的个子被裹在一件蓝色的工作袍里,让我想起以前学校实验室里的助理技工,窄瘦的脸又被未修剪的直发盖去一半,五官也朴素到没了特征,一双瘦小的手柔软有致地在洗冲泡著茶,然后轻轻扬起给我的茶杯注满。水流均匀,无声无息。 我很难想像他在火炉旁抡锤打铁的样子。 五泡茶喝过,Wayne拿出他亲手打制的铁器,一件一件给我们看,他打制的茶碟,茶壶,全手工,铁熔化冷却后,产生不均匀的气泡,形成凹凸,给每一件茶具带来了美丽的肌肤,全是素器,意味著更难。形状、比例、器形和表面肌理没有遮挡、无处可逃,所以,更见手艺和心力。 他制作的茶具充满静謐的禅意。几乎全是他一人从头到尾制作,一年制作不超过20套,价格不菲。我好奇他躲在乡下,木訥朴素到几乎与世隔绝,这么贵的素铁器具卖给谁? 他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先付10-20%的订金,耐心等待交货,收满了一年的预订数,就不接了,只能做这些。眼下,有几套正在欧洲荷兰参展。 这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现实样板。在如今物欲膨胀的时代,坚持限量,精工手作,算是坚守传承生活本质的匠人精神吧。 那天晚上,没有多少对话。从中国回来奥克兰后,翻看著照片,让我回味不绝的却是这个其貌不扬、言语稀贵的铁匠,我至今不知道他的全名,但是,忘不了他打的铁器和他闲来画下的一对儿女。 禅机一语道破。在我看来,Wayne是有禅心的铁匠,他的铁器直入人心,让人念念不忘。 (责任编辑:新西兰 XinXiL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