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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雷PX项目中的「讽刺剧」 围绕著PX项目的「官民抗争」，在中国大地上已持续多年。从厦门到大连、什邡、启东、宁波等，预建的PX项目都曾遭到当地百姓空前团结一致的抵制，上演的一幕幕场景和最终的结局也都颇有些相似。 此次发生爆炸的古雷PX项目，最初选址是厦门，但正是由于厦门居民的强烈抵制，而最终不得不从厦门撤退，改至漳州，而这个高速建设的PX项目曾被誉为是「古雷奇迹」。针对这一「奇迹」，《南方周末》2014年1月曾去采访调查，当地官员拍胸脯说「肯定不会爆炸，因为都规划好了」。万一发生爆炸了，也「不会(影响居民)，因为正式投产时所有的居民都将搬迁至十几公里外，而且中间还有个一公里的绿化带、种大树。」 然而，这样的拍胸脯保证，如今看来不过是平添了极为讽刺的一幕。而事实上，据媒体报道，这不是古雷PX项目的第一次爆炸，早在2013年7月30日腾龙芳径的PX厂房就曾发生过爆炸。 在此次爆炸发生后，又出现了讽刺的一幕：当地安监部门564字的新闻通稿，462字是介绍各级领导的「英明指示」，只有第一段简短地对事故做了通报。如此官样的新闻稿所显示出的僵化思维，也著实让人「不寒而慄」，中国的官场风气改革看来依然路很遥远，而韩寒曾调侃的「当前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智商同官员不断下降的道德之间的矛盾」，在古雷PX项目问题上彷彿得到了应验。 各地对PX项目的抵制曾被批评为是「街头政治」。《环球时报》曾专门发表社论称，「由广场、街头群众抗议来决定复杂的重化工项目命运，这种模式不会有赢者，更像是整个中国都是输家」，并强调，「PX项目在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大国几乎都有，足以说明今天的技术已完全可以让它们同城市居民在一定距离上比邻」。 古雷PX项目爆炸后，胡紫薇在微博上贴出了全国已建、在建或预建的PX项目分布图，遍地开花的景观让人「叹为观止」，这其中有多少项目的上马其实并未让当地百姓知晓?这样的模式简直像极了横店电影中所嘲弄的鬼子形象，「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东京湾的三张面孔 《环球时报》所称的，「PX项目在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大国几乎都有，足以说明今天的技术已完全可以让它们同城市居民在一定距离上比邻」，一点儿都没错，但在中国，几十年来真正缺的恐怕不是技术。 实际上，PX出口量位居全球第一位的正是中国的邻国——日本，日本是一个PX纯出口国。讲到日本的PX项目，就不能不提东京湾。那里是夏季「烟火大会」的举办地，国内朋友来日本也经常选择去那里看看，凭临靠海，感受下海风徐徐，令人心旷神怡，东京湾新建成的「恐龙桥」也已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 这恐怕是一般人对东京湾所持的基本印象——美丽的东京湾。然而，我心中的东京湾有三张面孔，除了「美丽」外，还有「恶臭」、「工业」。 讲到「恶臭的东京湾」，需要对东京湾的过去有所了解。正如日本知名媒体人池上彰所回忆得那样，「从我们这代人的眼光来看的话，东京湾已经完全变了。当年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去看东京湾，因为那时的东京湾散发著刺鼻的恶臭」。 「恶臭」时代的东京湾与当下的中国困境有几分相似。国家集中力量发展化工业，但由于缺乏有效的环境管理，而地方政府和肇事工厂为了追求自身利益，千方百计地隐瞒实情。伴随著经济起飞，环境变得乌烟瘴气，东京湾成了「恶臭湾」，整个瀨户内海则被戏称是「死海」。当年，东京湾附近的居民抗议不断，直到媒体大规模介入，才引起整个社会环保观念的革命。 东京湾的另一张面孔就是「工业」。我也酷爱东京湾，经常会去那里感受下「海潮香」。从东京湾恐龙桥桥尾行至桥中央，便是近海填筑地的边缘，船舶往来频繁，在那里可以感受到贸易立国的最前沿。 除了能感受到「贸易立国」的氛围外，恐怕鲜有人知，面积仅1300平方公里的东京湾正是世界PX的主产地之一，在其两岸密布著日本最具代表性的工业城市，如西北岸的东京、横滨、川崎，西岸的横须贺，东岸的千叶等。 以这些城市为中心形成的京滨(东京、横滨)、京叶(东京、千叶)两大工业区，堪称是日本最大的重工和化工基地。仅千叶就有住友化学、三井化学、出光千叶炼油厂、富士石油等数十家化工企业，总部位于东京的JX日矿日石能源公司更以年产PX260万吨，位居亚洲首位。仅JX日矿日石能源公司就下属有11座制造所，且都距离居民区不远，其位于川崎的PX工厂与居民区之间的距离不到5公里。 然而，在今天，密密麻麻的化工企业并未损伤东京湾的美丽，在东京湾能切实感受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 PX项目：管理才是根本 像JX日矿日石能源这样的日本化工企业如何与附近居民和谐相处的呢?在崇尚物质、GDP的当下中国社会，能为当地带来就业岗位和经济繁荣，成为地方政府推动一些化工项目的动因这一。但在日本，仅仅是这些物质层面的利益是远远不够的，企业通过与附近居民良性沟通来确保信息公开透明才是关键。 这种沟通是经常性的，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有是涉及附近居民利益，JX日矿日石能源公司都会及时地通过网络、书面信函、电话等各种方式告知居民。如果附近居民想参观工厂，厂方基本上会欣然接受，厂方也会不定期地自主举办一些工厂参观活动，呼吁附近居民参加，以便了解企业的安全措施，并提出要求和建议。 此外，日本的化工企业会倍加重视对环保的投资，在改善居民居住环境、组织社会公益、植树造林等方面，日本的化工企业会不惜重金投入，以确保最大可能地消除负面影响，让附近居民在内心予以接纳。如出光千叶炼油厂堪称是「花园式炼油厂」，在工厂附近就是大公园，即使走近了，也几乎闻不到异味，工厂与居民区只有一河之隔，宽约20米。 然而，日本的化工企业往往不会对在环保上的投入「王婆卖瓜」。在与JX日矿日石能源公司的朋友交流时，他跟我解释道，「企业发展必须考虑到附近居民的感受，这些都只是必要的投入，甚至难以算做企业社会贡献(CSR)」。 而对于如何保护附近居民安全，架构怎样的应急渠道，应对突发事故时的安全问题，却是日本化工企业在运营中时常思考的一项重点。 反观中国，可以说，PX项目一直夭折下去的确对国家和居民都不利，中国各地对PX的抵制的确有恐慌性因素，但捫心自问，不断上演的一幕幕官方「讽刺剧」，如何能够让居民安心地相信，技术上过关的PX项目不会因为僵化、糟糕的管理而出现问题? 靠宣传「其他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有PX项目」、「PX的毒性和食盐差不多」并不能消除居民担心。全国各地的反PX项目，所反对的不在于PX工厂距离居民区是否大于20公里，而是当下的中国在环境政策、项目立案的制度方面仍极不透明，甚至会伴随著官员的中饱私囊，以及后续管理并不健全，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古雷PX项目，不过是洋葱的一个切片，但一片片的剥下去，不是「总有一片」，而是几乎每一片都不免让百姓泪流满面。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真的还能再建PX项目吗?? (责任编辑：新西兰 XinXiL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