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姐有好久没联系了,昨天打电话来却哭了。 马大姐出国早,如今住在奥克兰一处有海景的地方,一住十年,安享著晚年,结果现在却不如意了。 马大姐的不如意据她说都是自己同胞闹腾的,心里憋屈了这才想起我这个同胞,于是,用彼此听得懂也表达顺畅的语言好好地向我诉诉苦。 马大姐的苦水一下子从听筒里哗啦啦的一泻而出。 据说这几年她住的高档住宅区里,呼啦一下拥入了许多同胞。过去散步的小道上碰见的都是白面孔,可如今出去碰头碰脸的大多是咱黄皮肤。 按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也是应该的。但马大姐的眼泪里却绝大多数是委屈,是愤懣,甚至是抱怨,而且是那种很深的抱怨。 让马大姐流泪的先是一堆垃圾。这垃圾有啤酒罐有各种饮食包装袋,废纸片等等,就堆在路旁。马大姐一见垃圾就扎眼,一见垃圾里有中文就更扎眼,一扎眼眼睛就疼,疼了就流泪。 大姐说她过去从未见过这条小路上有过垃圾,而这几年垃圾渐多,但平日里有点垃圾她捡了也就捡了,可今天她捡不过来了。这堆垃圾有的被风吹到悬崖边的草丛里她老眼昏花加上腿脚不利索,于是她捡得十分费劲儿,她说她边捡垃圾边流泪。 让马大姐又一次流泪的是人,那是马大姐前几天在一位华人商家那里买衣服索要票据。结果话不投机,老人家没要著票据还被华人商家用言语羞辱了一番,马大姐又哭了,这次是真哭,哭得呜呜的。我没见著也说不准当时情况,但如果真的话,那可有点不像话啦。尊老爱幼是咱华人传统,让一个老人家伤心起码违背了咱的传统。不管事态如何进展,看来马大姐为此伤了心,她发誓再也不到华人商舖里买东西了。 这倒有点极端哦,毕竟大部分华人商家还是遵纪守法的嘛,我这样劝说著她。 可马大姐为强调她的观点,又拿出了几个事例说服我。这些事例中有和华人旅行社的纠纷,比如旅途上付了费却没享受到应有的服务而不开心的。有在华人医生那里花钱买罪受心里憋屈的,有在医院里问事被华人医务人员慢待或碰钉子的。反正这些矛盾都是和同胞结怨而结怨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只是小事儿积攒多了,马大姐就受不了了。 马大姐边说边抽噎,我不忍打断一位老大姐的哭诉,尽管我也很忙,私心里的确不想做马大姐心里边的同胞,只得耐著性子听完了她的诉苦。 末了,她强调说这是痛心的感觉。十年了,这里一点一滴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并急在心上。随著华人面孔的增多社区的面貌也起著根本性变化。话语里她加重了「根本性」三个字。因为她感觉这种变化是滑坡性的,是在朝著坏的方向改变的,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和我这个喜欢对华社多嘴的人,一起探讨一下华人华社的动态对整个新西兰社会的影响。 哎哟喂,这简直是个大论文题目呀! 见我不出声,电话里马大姐来劲了,危言耸听连珠炮地发问:为什么我们搞坏了我们自己国家的环境,来到这里又破坏新西兰的环境?为什么? 我挠了半天的头。首先我对马大姐将一堆垃圾和中国人掛鉤并不认同。而且也不能将华人增多与完全负面事例划等号。但对一个猫腰在悬崖道边拣拾垃圾的老年人形象我心里还是非常敬佩。一位快八十岁的老人尽力在维护著自己家园周边的环境,并为这里的点滴变化而心焦,这怎么看怎么也应是一个华社的正能量形象。 「我支持你,但得说明了,是支持你拣垃圾!」我在电话里打趣她,并尽量往高兴的事例上引导。譬如华社的变化也有积极的一面,不能只看到负面的部分,毕竟社会会朝好的方面前进的等等。 「哪有你说的正面部分?哪里朝好的方面发展?!」马大姐并不买帐,愤懣又变成了尖刻,说著说著还滔滔不绝啦:「政府为了经济发展,引进外资的不当结果就是房价飞涨,社会矛盾剧增。他们看不透也没有危机意识,所以处理移民问题非常不恰当。他们看不懂中国的大环境已极度恶化,必然迫使大量有钱人选择移民新西兰,而大量涌进的移民许多是素质不高的人。百余年中国的社会变革就是鼓励人们朝更加势利改变的,这势利社会的核心部分就是有钱就有一切。他们来了,不知尊重他人不知尊重别人的文化不知尊重自然和爱护环境,来了就高声高语目空无人,争相抢夺,拉帮结派。即使成立社团也罔顾他人利益,一点小事也会闹得不可开交。若任其下去,再好的社会也会被其浸染的一塌糊涂,你说,这怎么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马大姐问得咄咄逼人,我心里暗暗叫苦。我是劝你呢你听不出来吗?他们有钱他们有闲他们年轻他们气盛他们争抢他们目空一切他们搞坏环境,最后他们受罪不就得了,您都七老八十了和这些置气值不值啊! 我由不得嘴里冒出一句话:「他们要上天你还能拦著?!」 这话显然马大姐难以接受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只好陪笑脸:「我不是认为你不对而是我们没有办法制止这样的滑坡。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移民多了良莠不齐社会有不好现象。可人多精英人士多跃入主流也多我们办事不就会更方便?移民多华商多不就我们选择更多?另外华社多,华社组织多大伙活动不就更多更便捷了?」 「你光看到好的一面,负面呢?先不说房价被我们炒高这事,单说华人精英对洋人和华人两个面孔你怎么说?华人商家依然保持过往的经商理念这怎么说?而许多华人社团为权利你争我斗又怎么说?!你可知道有些争斗已经白热化了啊!」听筒里,马大姐忧心忡忡。 「什么白热话,别夸大嘛大姐,你说丢个垃圾啊,态度不好啊这我信,但你要说华界你争我抢白热化的,瞧说得跟真的似的。难不成有人腰里别著盒子炮,三两句话不对付,就各自掏出家伙,乒乒乒,火拚起来?」我打著哈哈,总算打发了马大姐。 可我知道,咱眼看要过年了,即使乒乒乓乓,那也是鞭炮二踢脚的声响儿。 华社热闹,大伙热闹,年不显得更热闹? (责任编辑:新西兰 XinXiL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