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开多年前那场战争给中国人带来的巨大创伤不谈,日本这个国家近几十年来在国际社会的口碑一直还不错。日本人普遍给人彬彬有礼、谦和隐忍的感觉,日本文化似乎也在保持本国传统和吸收西方价值观方面取得了平衡。看那些身著和服的日本女子,在新宿林立的摩天大楼间款款而行,可见一斑。 然而,有一件事情除外!捕鲸。 多年以来,西方社会对于日本的捕鲸行为一直难以容忍。因捕鲸而造成大量鲸鱼被残忍肢解的画面,让很多人无法接受,很难想像看起来温和的日本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残杀生物。 近年来,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扛起了和日本捕鲸船抗争的旗帜。很重要的原因是如今日本捕鲸的重点区域,正是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两国的“后院”南大洋(Antarctic Ocean,围绕南极洲的海洋,太平洋、大西洋和印度洋南部的海域)。 去年4月,继2010年首次提出诉讼后,澳大利亚再次在海牙国际法庭提起诉讼,控告日本以“科学研究”为名进行商业捕鲸,违反了国际义务。而新西兰则在该诉讼中助一臂之力,多次派员出庭作证。如今,他们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当地时间本周一,海牙国际法庭作出裁定,日本在南大洋的捕鲸活动违反了国际公约,必须停止。 “捕鲸不是为了科研!” 在当天的裁决中,海牙国际法庭的16人法官团以12比4驳回了日本政府在南极海域捕鲸是“为了科研”的主张,裁定其必须停止,并收回日本所有南极捕鲸的许可证及执照。这是针对日本捕鲸活动的首个国际判决。 本案的焦点是日本捕鲸是“科研”还是“商业”目的。国际法庭认为,日本方面没有对南极海域捕鲸数量给出合理说明、计划捕捞量与实际捕捞量相差较大,因此裁定不属于科研目的。根据资料,日本自2005年起猎杀了约3600条小鬚鲸及一些长鬚鲸,但科研成果乏善可陈。 海牙国际法庭实行一审制,裁决具法律约束力,不容上诉。因此日本只能接受这一裁定。日本官房长官菅义伟当天发表谈话称,“服从判决结果。今后的具体对策将在慎重研究判决结果的基础上进行认真讨论。” 虽然此次的判决结果对日本非常不利,但并没有否定捕鲸本身。国际法庭表示,为科研目捕杀鲸鱼并非毫无道理。这为日本更小规模地继续捕鲸留下了空间:如果将捕鲸数量极力控制到最小,还存在捕鲸的可能性。目前,日本主要在南极海域和西北太平洋海域实施捕鲸,2012年度捕捞量为400多头。日本在西北太平洋海域的捕鲸也存在著计划捕捞量和实际捕捞量不一致的问题,如果被反捕鲸国提起诉讼,很可能也会以同样理由败诉。 据瞭解,国际捕鲸委员会1986年通过了《全球禁止捕鲸公约》,禁止商业捕鲸,但1987年这一禁令出现鬆动,允许“以研究为目的”的限量捕鲸活动。日本利用公约这一“漏洞”,每年在南极海域鲸类保护区以科研名义捕猎数百头鲸鱼。日本多番声称,他们捕杀鲸鱼只是蒐集数据瞭解海洋生态,鲸鱼肉是作科研后才贩卖。日方又声称捕杀鲸鱼是日本传统,西方社会不应将其文化强加于日本。但相关说法向受质疑:“进行科学研究用不著一年之内捕杀935头鲸鱼,甚至连一头都用不著”,澳大利亚前司法部长坎贝尔表示,如果《公约》的所有签约国都像日本一样,每年南大洋将有超过8.3万隻小须鲸被捕杀,这对于鲸鱼种群来说将是灾难性的。 在截至2013年3月的一年间,日本在南极和北太平洋共捕捉了422头鲸鱼,这一捕鲸数是日本2005年捕鲸数(1,238头)的三分之一,表明在持续抵制下,日本的捕鲸行动遇到了困难。 “蹲五个月牢,值了!” 一直为反对捕鲸而努力的新西兰人Pete Bethune特地赶往海牙,在接受新西兰国家电视臺现场採访时,这位五尺大汉潸然泪下。 为了报復日本捕鲸船2010年1月撞沉海洋守护者协会的高技术动力艇,45岁的Pete Bethune于当年2月11日强行登上了日本捕鲸船。随后他被捕鲸者拘禁并带回日本,被日本海上自卫队正式拘捕,并被指控妨碍商务、私闯民船、毁坏财产、违反武器管制和攻击等罪名。Pete Bethune最终被判决2年徒刑,缓期执行,并在当年7月份被遣送回了新西兰。“我在那里坐了五个月牢,就是为了今天,值了!还有很多组织和个人都在为这个时刻而努力。很多次,我和我的船员们在南大洋上几乎为此丢了自己的性命!” 怀卡托大学教授、《Whaling Diplomacy》(鲸鱼外交)一书作者Al Gillespie表示,当他听到国际法庭的判决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际法庭通常不会作出这样的裁定,大部份时候他们都会寻找一条中间道路,或者乾脆不介入。这次不一样,这个裁定是结论性的,就好像在说,那(捕鲸)是错的!”不过,Al Gillespie也指出国际法庭并没有全面禁止“真实”的“科研捕鲸”。 裁定公佈后,海洋守护者协会宣佈取得了胜利。该协会发佈公告称,国际法庭秉持公平正义的立场,站在了历史的正确一边。船长Alex Cornelissen表示:“这是一个划时代的裁定,将会对保护南大洋海洋生态起到重大的作用,对国际社会和我们的下一代来说,裁定意义深远。” 国际法庭的裁定让大部份新西兰人欢呼雀跃。不过,外长Murray McCully却警告大家不要高兴的太早:“事情还没结束,我们要观察日本政府是否会执行国际法庭的裁决,还是会用一个符合国际法庭标准的『科研计划』来取代现有的行为。”当被问到如何评价海洋守护者协会的表现时,MurrayMcCully强调国际组织在实施这样的反制行为时仍需小心:“当日本人感觉民族自尊感受挫的时候,过度的反制效果适得其反。” 鲸鱼肉真的那么好吃吗? 虽然日本方面一直在强调捕鲸是为了科研,但一年杀近1000条鲸鱼来科研显然太荒唐:再这么“科研”下去,物种就快被灭绝了,图什么啊!? 在一般人看来,鲸鱼是海洋中一种体积庞大、形态可爱的哺乳类动物,很难把它与餐桌上的美味联系起来。而在日本,鲸鱼则主要是作为一种食物而存在的。战后困难时期,鲸鱼肉大大缓解了日本的粮食危机,为当时的日本百姓提供了宝贵的蛋白质。然而时至今日,日本人早已不需要捕杀鲸鱼充飢。事实上,日本的捕鲸活动并不能产生经济效益,而是要依靠政府的财政支持。那么,日本人为什么还是要坚持捕鲸,不惜在国际法庭上和其他国家对簿公堂呢?难道,鲸鱼肉真的有那好吃吗? 当然不是,日本人之所以坚持捕鲸文化,很大程度上还是出于民族自尊感。除了对鲸鱼、对捕鲸行业的心理寄託外,日本人恐怕更是被国际社会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制声音所“激怒”:“凭什么把西方人的观念强加到我们头上?!” 很早就有日本学者指出,美国之所以要在上世纪80年代批评日本捕鲸,是为了将其作为煽动反日感情的道具。当时日本经济高速增长,日本製造在美国市场大行其道,使美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更有日本学者指出,美国是为了让日本在粮食安全上对美国形成依赖,并大量进口美国产的牛肉。 在很多日本人看来,西方社会在捕鲸问题上採取双重标准:杀牛宰羊流的血不比捕鲸少;既然三文鱼可以捕,沙丁鱼可以吃,为什么鲸鱼不可以? 而从西方社会的角度出发,鲸鱼体积庞大、捕鲸过程中不得不採取各种血腥手段,大量鲸鱼被肢解让人不忍卒睹,这超越了人类可以接受的屠戮生物的极限,对于生命缺乏尊重。 这一争论和“吃狗肉”的问题实在是异曲同工。儘管大部份人都认同“狗是人类朋友”,拒绝吃狗肉,但面对不同文化语境下的“吃狗肉”传统,我们能否简单贴上“不道德”的标籤呢? 在文明发展过程中,人类逐渐总结出了一些被绝大多数人接受的行为准则或价值取向,或曰之“普世价值”。这其中就包括:善待动物,尊重生命。反对捕鲸,不吃狗肉,恐怕并不是因为鲸鱼比较高尚,狗牛猪羊不能众生平等。更重要的,是人们对这种被普遍认同的行为准则的坚守。 除非不吃会饿死,否则,我们总得有一些底线,不是吗? (责任编辑:新西兰 XinXiL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