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小学毕业、中学毕业时,也玩过“临别赠言”的游戏:即每个同学准备一本精美小册子,让亲近的同学好友在小册子签上名字上,并留下一段“临别赠言”。如今依稀还记得,中学毕业当时,同学们相互之间的依依不舍之情。然而自己曾给同学们留些甚麽“赠言”?别的同学又曾给自己留下甚麽“赠言”?早忘记的乾乾净净了。那本中学毕业时的精美小册子,几经搬迁,从印尼而至中国,从北京而至天津、成都,而至香港,而至新西兰,早就不知道丢失到哪里去了。 然而可贵的是,几十年来,从印尼而至中国,从北京而至天津、成都,而至香港,而至新西兰,我们一批当时的同窗,却一直保持着联系,保持着友谊。 我昨日与香港同学通电话,还在约定今年秋天,我们准备在印尼雅加达附近一处旅游胜地,举办另一次纪念中学毕业若干周年的盛大聚会。这样的聚会,我们每隔两三年总会举办一次,或在香港,或在北京、在广州,每次聚会,少则三五十人,多则三五百人。大家济济一堂,唱歌,跳舞,聚餐,纵论天下事。(所谓“天下事”,其实我们谈论的最多,最关心的,还是中国和中华民族复兴的事。) 往往在这样的场合,我会为在印尼的老同学们所感动,感动於他们的热爱中国、热爱民族之心。 记得曾听北京侨联的干部说过:北京奥运期间,奥运场馆之一的“水立方”,海外华侨的捐款中,最大一笔单项捐款,就是来自印尼雅加达的“巴中校友”。我们不知道“巴中校友”是那些人,不过我们都知道“巴中”,就是我当时就读的那所中华中学“巴城中学”的简称。我也知道捐款人中,至少有几位是我的好朋友,当年我们曾经同班、同室,情如兄弟。但是他们捐款都没有留下姓名。(有人骂这些朋友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是“缺德”。我不以为然。因为我知道这些同学们也一样热爱他们的印尼故乡,印尼人民,印尼家园。他们和印尼其他民族一起,在那个多民族,多元文化的社会和谐相处,为印尼社会的发展贡献良多。) 我这些同班同室好朋友,中学毕业时,也都曾经相互留下“临别赠言”。然而至今那些留言在哪里呢?全忘了。为什麽?因为我们当初年少不更事,哪里会有甚麽金玉良言之类的东西值得记住?可贵的是,我们之间没有人忘记当年的友情。 写到这里,我想起中国历史上很值得记住的两个经典“留言”故事: 第一则:那年,孔子士途不顺郁郁不欢,就老远跑到周地,去向老子请教。临别时老子就赠送了一段话给孔子,使孔夫子终生受用。 …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孔子适周。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 大约译成白话如下吧:“我听说富贵的人用财物送人,品德高尚的人用言辞送人。我不是富贵的人,只能窃用品德高尚人的名号,用几句言辞送给吧。我送的言辞是:“聪明而喜好非议别人者,近乎死亡。博学善辩识见广大爱揭发别人罪恶者,容易危及自身。” 第二则:“史记”里还有另一则故事: 孔子适周,将问礼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於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这段话是老子对孔子很不客气的批评。大意是说:“你所说的礼,制定它的人和骨头都已经腐朽了,只有他的言论还在。况且一个君子时运来了就出去做官,生不逢时,就像蓬草一样随风飘转。我听说,善於经商的人把货物隐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好像什麽东西也没有;具有高尚品德的君子,他的容貌谦虚得像愚钝的人。除掉您的骄气和过多的慾望,抛弃您做作的神态表情和过高的志向,这些对於您自身都是没有好处的。我能告诉您的,就是这些而已。” 批评是很严厉,很不客气的。然而孔子却能够虚心地接受了。孔子离开周以後,对弟子们说:“鸟,我知道它能飞;鱼,我知道它能游;兽,我知道它能跑。会跑的可以用网捕获它,会游的可以用丝线去钓它,会飞的可以用箭去射它。至於龙,我就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它是驾着风云而飞上天的。我今天见到老子,他大概就像一条龙吧!” (责任编辑:新西兰 XinXiL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