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从家庭旅店搬去了中医师的那幢房子居住,但晚上有空的时候还会开车去家庭旅店坐一坐,和几个天津人聊天,或者一起喝个小酒。旅店女老闆也很热情,说:“你就把这裡当成你的家,想什麼时候回来就回来。”我也的确在家庭旅店感到温暖。一天,我在家庭旅店看中文电视,老闆邀请我年叁十晚到旅店和大家一起包饺子,过中国年。我也正愁二零零八年的春节不知道怎样度过呢,所以欣然接受了旅店女老闆的邀请。年叁十的前一天,我特意跟太极手中药店的老闆请了假。中国除夕夜的春节联欢晚会是我每年必看的节目,在美国亚特兰大,中国春节联欢会是早上七点鐘开始,我天不亮就起床开车来到家庭旅店。走进客厅,打开电视正好是春节联欢会刚刚开始。几个天津人在我的骚扰下,也不得不起床跟我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中午十一点,在中央电视台演员的一片欢呼声中迎来了二零零八年的中国年,我和几位天津人也情不自禁地高呼着进入了新的一年。春节联欢晚会过后,旅店老闆拿出早已準备好的猪肉馅和白面及几棵大白菜来,大家一齐动手,和面的和面,切菜的切菜,切完的白菜和肉合在一起,刚摆上桌子,拿出搟面棍,老闆的女儿带领他的混血儿外孙子,风尘僕僕地从外州赶到这裡,和她的母亲一起过团圆年。真是人多好干活,一个多小时香喷喷的白菜肉馅饺子就端上了桌子。大家围着圆桌坐下,拿出红酒、啤酒或威士忌,互相祝福春节愉快,吃着过年饺子,喝着美酒,心裡却在思念大洋彼岸的亲人。席间几个天津人动员我自己开一家椅背按摩店,他们哥几个也要跟我一起经营,省得风吹日晒地冒着生命危险,驾驶长途大货车,每天奔跑在美国的生死路上。 每逢佳节倍思亲,二零零八年的春节,这句话对我感触特别深。春节过后,太极手中药店的生意更加不景气,没有客人的时候,我会经常坐在超市大厅的过道中的长椅上,坐在那裡,我孩子的身影总是出现在脑海中。从报道中我知道孩子去了中国的姥姥家。又想起我的年轻太太安妮,想起我们一起那段美满幸福的时光,是她给我带来青春的活力,在她面前我感觉我仍然是个年轻人,是她让我会经常把自己的年龄忘记。只是没想到,她回中国两次后回到新西兰思想发生了那麼大的变化,而且越来越不满足和我在一起的生活。可是事情怎麼就这麼的巧,在我出国躲债的时候,她却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是在我的汽车后备厢中发现她的尸体的。警察根据我和安妮的所谓家庭暴力,我又在这节骨眼上出国躲债,这怎麼能不让警察怀疑是我干的呢?如果没有安妮突然死去这件事我应该回到新西兰了,我在美国很快就能赚到还印刷厂的印刷费。回新西兰后还了债,和太太女儿重新开始生活。我也想起我的大女儿,离我而去这麼长时间了。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听说我女儿在二零零六年安妮製造的所谓的家庭暴力的那天,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可是我这个当姥爷的竟没有缘分见上一面。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多少恶事,上天这麼来惩罚我。又想起我年迈的老母亲,听了我是全世界被通缉的并悬赏一万美金的重大杀嫌疑犯的消息后,怎麼能经得起这样的打击?我母亲可就我这麼一个儿子,自己不能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孝,却绞进了这个震惊中外的大案子裡面来,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我下定决心要回新西兰面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新西兰驻美国有两处办事处,一个是在华盛顿,一是在在芝加哥市。我想了一下,还是去芝加哥新西兰驻美国领事馆方便一些。从中文电话簿找到新西兰这两处办事机构的电话号码,抄在一个名片的背面,想先通过电话沟通一下,可是电话接通之后都是英文的留言,我又听不清楚,所以我想还是乾脆开车去好了。又一想这个案子通过媒体的炒作,回到新西兰警察也不会相信我。当初安妮胡乱说我违反保护令时,警察就动用叁辆警车加一架直升机。这震惊世界的大案子,新西兰警察还不得动用远程导弹和宇宙飞船之类的?我真是非常害怕新西兰警察的一些做法。想到这裡我又动摇了,可不回新西兰,在美国这样到处流浪,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什麼时候是个头呀,我还是举棋不定。 脑中的这种想法影响了我的工作质量。有一次,一位黑人妇女的脚扭伤了,一瘸一拐地来到太极手中药店来做全身按摩。在做到脚踝关节处时发现她左脚这个部位有肿胀的现象。平时老闆就常叮嘱我们,如果发现客人哪裡有伤痛,尽量不要去动她这个地方,因为其他按摩店出现过这种情况,你把她受伤的地方按了之后加剧了疼痛,她会找你的麻烦的,严重的还会把你告上法庭。我看这个黑人妇女脚是扭伤了,就想帮她治疗一下,这种小伤痛我是很有把握的,我就在她伤痛的地方加重了手法。这种治疗当时疼痛会加重一些,不过一两天就会痊癒。没想到这个黑人妇女回到家中后又返了回来,说我把她的脚按肿了。老闆说尽了好话,又把收她的钱和小费退给了她,她才离开店裡。客人走后,女老闆对我发起了脾气,狠狠地训了我一顿。我心裡很不舒服,她的店生意又不好,就乾脆就辞掉了这边的工作,只到中医师那裡帮病人推拿点穴治病。没有病人就看书看电视、放DVD、看电视连续剧,倒也清閒自在。 中医师在亚特兰大华人圈裡也是位比较活跃的人物,他有几个好朋友经常到他诊所裡来侃大山,中午时间就一起去华人餐馆吃饭。我尽量不参加他们的聚餐,一个人在诊所看门,有时遇上病人来访,就由我来接待,一般小病我就可以处理了,我处理不了的,等中医师午餐后回来再处理。这时我已经搬到了中医诊所的附近,走路两分鐘就可以到诊所上班。有一次,我上网看见了警察已经知道了我汽车的牌照,我就很少开车出远门,只在亚洲城附近活动。网上说我目前留了长髮和鬍鬚,我就去理髮店剃了个光头。去理髮店这天,理髮后在这条街上閒逛,发现一家卖旧物的商店,有很多汽车牌照卖,我想我要去芝加哥,路上警察发现我的牌照就知道我是通缉犯了,於是我就买了两个牌照,回到家中趁别人都上班时把原来的牌照拆下来,换上了一个纽约的牌照。 一天,我在家庭旅店,晚上看过电视,一个常去家庭旅店看电视的天津人,看完电视搭我的车回家,我开车把这个天津人送到他的住处后,天津人热情地邀请我进屋坐一下。盛情难却,就跟他进他的房间参观了一下。当他送我出来时,发现我车的牌照换成纽约的牌照了。 这个天津人是成年开货车跑长途的,对车比较钟爱,也就特别注意车的变化,他看我换了车牌照,对我也就產生了怀疑。“老唐,你车的牌照怎麼换了。”我的杂誌报纸中文名字叫唐人街,我到亚特兰大后就介绍我姓唐,所以他们都叫我老唐。我心想这个人真细心,我车牌照刚换他就发现了。我顺口说道:“啊,我有两部车牌照,换着用。”说完就上车回家了。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二十七日这位天津人打电话给我说:“老唐,有一位加州来的大姐,她有按摩店的执照,我们想把她的执照买下来,您可不可以过来家庭旅店,我们商量一下。”我并没有怀疑这个天津人的话。那天我的确很忙,就说:“我现在没有时间,明天早上你再来个电话,可以吗?”以前他们跟我说过合伙开椅背按摩的事,可是我自己这个身份哪有心思去开椅背按摩店呀?不过我还真去亚特兰大其他超市考察过几次。 次日早晨,这个天津人没有打电话给我,他住的地方离我的住处不是很远,我就走路来到他的住处,敲开门,他一看是我,感到有些吃惊,我问他:“人在哪裡?” “啊,我正想借车去接她呢!你先到佳通旅店等我。”这个天津人说道。“行,那我就先去家庭旅店等你。”我顺着路来到家庭旅店,没有进屋,就又回到我的住处。刚进家门,就接到这个天津人打来的电话,说:“老唐,你怎麼没有在旅店呢?你在哪裡?” 我这时已经对他產生了怀疑,可能是认出我是薛乃印本人,但他不至於去报警吧,平时在一起推杯换盏的。最起码他得问问我呀。想到这裡,我没有跟他讲话,就把电话掛断了,要是在以前,在这种產生怀疑的情况下,我会毫不犹豫地立即驾车溜走去其他城市了。这次没有,我要验证一下他们有没有和警察在一起。我走路到大华超市对面的一家修车行,隔着玻璃向他们住的方向观望,确定没有警车在附近。这时这个天津人又一次打来电话:“老唐,你还去不去呀?”“你在哪裡?我这就去找你。”我被他的盛情所打动,心想我不想开什麼按摩店,作为朋友,帮他们看看也是应该的。“我们在『刘姐美食乡』等你,我请你吃饺子,边吃边谈。”天津人骗我说。我不知是计就答应他说道:“好,我马上就到。”我隻身来到约定的地点,天津人还没到,我就在门口等了一会,一辆红色小车停在我身旁。除了在家庭旅店见过面的叁个人,还有一个高个子天津人。我们一起走进这家餐馆坐了一会,天津人也没要什麼饺子,我也没看到加州来的人在哪裡,我问道:“你说的有执照的女士在哪裡呀?”“还没到呢,我们去家庭旅店等她吧。”我说:“好吧,在那裡等她也行。”五个人挤在一台车裡,来到家庭旅店的客厅,我看这几个人的神情有些奇怪,总是东张西望的,在我的视线以外互相递眼神。我已经感觉有事情要发生。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他们四人看我站了起来,以为我要跑。其实我当时没想那麼多,要想跑我是可以跑掉的,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动手抓我。美国的法律,不是警察是没有权力随便抓人的。他们看我站在窗前向外观望,一齐动手,个头最大的天津人抱住我的腰,两个人抓住我的两条手臂。我没有反抗,我不需要反抗,如果我反抗,肯定会受伤的,这样事情就闹大了。练武之人不到威胁自己生命的时候一般不会还手的,再说我本来就想回新西兰,你们愿意抓我就随你们抓好啦。我当时想,我若反抗就又给我多增加一条罪名,或者说是我反抗时失手打伤人怎麼办?在美国就得告我个伤害罪,那不就更麻烦了。 警察接到报案后,很快就赶到了现场,我被警察带到当地的警察局,警察从我的口袋中发现了新西兰驾驶执照,对了对照片,问我“这个人是你吗?”我回答“是。”我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快送我回新西兰。两名警察一看他们无意中抓到了一个全球通缉的重大杀人嫌疑犯,很高兴地当着我的面,两人互相碰拳表示祝贺。 (待续,本连载逢週二、四、五、六刊出). 本连载之内容仅属作者个人言论,不代表本报立场。 连载内容略有删节。为尊重个人隐私,部份人名为化名。 (责任编辑:新西兰 XinXiL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