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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情平静地进入法庭。法庭内的旁听席上挤满了人，几乎全部都是记者。法庭还专门为记者设立了一排记者席位。新西兰几乎所有的电台、电视台、报社、杂志社及几个网站都有记者来参加。
第十五章
我既盼望又害怕的终审在经过监狱内四百四十八天的等待後，终於在二零零九年六月二日到来了。我盼望的是在终审过程中，陪审团能深明大义，尊重事实，不偏听媒体的报道，还我一个清白。害怕的是轰动全球的这麽一个重大案件，法官和陪审团不会放过我。在他们心中早已偏听了媒体的传播，就是我谋害了我太太，我担心陪审团成员会不会有这个胆量，按事实说话。
囚车把我押到奥克兰高等法院的时间是早晨七点三十分，关押在三号监室，我心情焦急地等待着，十点钟，两名法院保安员带我通过狭窄的走廊，乘电梯来到楼上七号法庭外的监室。我不停地两手搓来搓去来使心情平静下来。十分钟後，叫我出庭了，我脱去美国监狱的棉衣外套，露出狱友送我的白衬衫，表情平静地进入法庭。法庭内的旁听席上塞满了人，几乎全部都是记者，法庭还专门为记者设立了一排记者席位。新西兰几乎所有的电台、电视台、报社、杂志社及几个网站都有记者来参加，当时的场面，绝不亚於中国总理温家宝访问新西兰时记者到场的数量。
法庭正中的席位上坐着一位老法官，中间秃顶，周围有一圈白色的头发围住这块秃顶空地，典型西方白种人的脸庞，坐在中央，呈现出一副法官的威严。旁边坐着一位女书记官，负责记录开庭时的全过程，她是最忙的一位，三个星期下来给我的印象是，她的双眼始终是盯在电脑的屏幕上，十指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下面有两位法院执行官，都是女士，一胖一瘦，都是黑头发，瘦的坐在法官下首的座位上，负责传递法庭内外的信息，胖的来回走动，负责传递文件及招呼陪审团入席及退席。中间是两排桌子，两排座位，前排的座位是主控官和他的助手，这个主控官的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最起码也有五十出头，鼻子下面，留着黄白掺杂的胡子，披着一身律师出庭时穿的斗篷。後排坐的是辩方律师康密斯基以及他的助手，康密斯基表情严肃，一股正气从他的双眼中流露出来。律师的後面是被告席，里面有几个可以折叠的椅子，我选定坐在最里面的椅子，翻译坐在我的左侧中间的椅子上。翻译是一位来自河南的华人，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自从转入高等法院来都是他为我翻译。这个翻译不像地方法院那个女士流利，有时我都听懂了法官说的话，而他都没有给我翻译过来，到法庭做翻译的华人，都是法院从翻译公司聘请的有翻译执照的人。
法庭右侧是陪审员席位，前後两排十二个席位，目前陪审团席位是空着的。旁边是一排记者席位，有6个椅子，椅子前面有一排桌子，便於记者放电脑、笔记本、摄像机、照相机。这六个席位不是每个记者都可以坐的，只有主要媒体的资深记者才有资格坐在这里。我们身後是观众席位，大概有四五排椅子，椅子是固定的可以折叠那种，每排有十几个席位。陪我出庭的两名保安，一名坐在我从楼下室进入法庭的门前的椅子上，另一名坐在身後观众席的最後一排靠出入口的座位上。
我进入法庭时全体都是起立的，一些记者选择了法官坐席右侧的空位子，因为那里是拍摄我进入法庭时的最佳位置，几部摄像机、无数个照相机从各个角度，一阵卡嚓卡嚓的声响，闪光灯也对着我闪个不停，我心想这要是中国古代时的乱箭齐发，我肯定被射的像个刺蝟一样。足有三分钟的“卡嚓、卡嚓”的声音过後，不知道是哪位记者，可能当时相机出现了毛病，待群体的“卡嚓”声过後，他还“卡嚓卡嚓”地在拍照，这一声音显得格外地刺耳。照相机和闪光灯停止後，电视台的摄像机还照常工作，一些拍照记者都在忙着查看刚才的拍照效果。有几个年轻的记者还到坐到陪审团的空位子上来查看。这时法官拿出事前准备好的材料读了半天，经过翻译的解释，大致内容是这样：二零零七年九月的十九日，警察在奥克兰中区的一个汽车後备箱中发现一具被害女屍，经鉴定汽车是薛乃印的私人汽车，女屍是他的太太刘安妮，经过警察的一系列侦查，以谋杀罪对犯罪嫌疑人薛乃印进行起诉。薛乃印，男性，某年某月某日生於中国，一九九六年移居新西兰，现为新西兰公民，在奥克兰地方法院审理期间没有认罪，移送到奥克兰高等法院，现在法庭再给你一次机会，问你认罪还是不认罪?法官说完之後，由下面的一位瘦女执行官宣布：“薛乃印，主控官所指控的谋杀罪，你认不认?”执行官的话不用翻译成中文我也听得明白，我就用英文回答道：“我没有罪，我是被冤枉的。”
休庭过後，法官，律师和主控官讨论选陪审团的问题。辩护律师首先提出不能选对家庭暴力有偏见的，对於抽签选出的陪审团成员，根据新西兰法律被告律师有权力提出不同的意见。对於辩方律师所提出的问题，法官问主控官有没有什麽意见，主控官表示没意见，法官也表示赞同。我认为陪审团应该是没看过媒体偏激报道的才算公平。法官问我对中文翻译有什麽意见，我虽然感觉这个河南人翻译的不是那麽准确，但换一个人也未必比他强，都是为了生活，何必去得罪人呢?想到此处，我表示没意见。接着这位翻译在胖执行官的引导下，双手放在圣经上，向上帝立誓，保证法庭上讲的话都是正确的翻译。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法庭终审的时间安排是这样的，每天是十点开庭到十一点三十分，休息十五分钟。十一点四十五分继续开庭到下午一点休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下午两点继续开庭到三点三十分休息十五分钟，然後三点四十五分到五点结束。下午两点出庭，一进法庭，我简直惊呆了，法庭内已经是人满为患了，旁听席上都站满了人，很像小时候看免费电影的场面。原来除上午来的记者外，又增加了几十名来参加抽签竞选陪审团的男男女女，我不能有意去观察来的都是什麽人，如果我进法庭时有意去看观众席，摄像机拍出来，会显示出我在法庭东张西望的画面，不知情的电视观众还以为我藐视法庭呢!
法官问主控官和辩方律师还有什麽问题没有，双方都表示没有不同意见，法官说下面由抽签选定几名陪审员，接着两个执行官又把手放在圣经上向上帝立誓：“抽签时不做假。”然後由瘦执行官抽签叫名字，被抽中的人在胖执行官的指引下，来到陪审团座位坐定，待十二名陪审团成员坐定後，大家惊讶地发现，陪审团成员竟然全部是女性，我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公平，不可能抽签抽到的全部是女性，鬼才知道她们有没有作弊。抽签完毕後，十二名女性陪审团成员坐在陪审团席位上，大部分年龄在二、三十岁之间，个个脸上流露着沾沾自喜的表情，好像被选中了国会议员。
我再回头看观众席上，给我的印象是清一色的男子汉，难道这麽多男同胞就没有一个被抽中的?我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之中。接着法官对陪审团说的一席话，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法官的大意是：各位女士，祝贺你们成为这次案件的陪审团成员，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忘掉以前媒体对这一案件的所有报道，警方起诉的是薛先生谋杀他太太这一罪名，请你们不要听从媒体的报导报道，或者道听途说的故事，离开法庭也不要和家人、邻居或者朋友议论这一案件，你们的头脑目前应该是对这件谋杀案一无所知，只有在这个法庭上所听到的，用自己的头脑分析，被告是有罪的，还是无罪的，也不要被控方和辩方意见所干扰，要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做出最後的决定。有关牵连到法律上的问题，我们会请你们退出，然後我们来讨论後告诉你们结果，现在你们就是法官，你们的权力就是最後决定被告是有罪还是无罪。我听了法官对陪审团的这番讲说，感觉新西兰的法庭还是比较公平的，如果陪审团真像法官说的那样去做，如果法官真的能像要求陪审团那样要求自己，如果法庭能按事实讲话，我的冤罪还是有可能洗清的，我不禁又坚定了打赢这场官司的信心。
接着，就听到法官宣布休庭，就这样结束了决定我将来命运的第一天终审。我被带到地下室的律师会见当事人的房间，等待律师过来同我谈话，交流思想，为明天的终审做准备。这个房间中间有一道特制的有机玻璃，上面是钢铁的丝网，里面是囚犯的座位，外面是律师和翻译的座位。律师来後问我对产生的陪审团有什麽看法，我说：“我觉得陪审团的产生有很大问题，为什麽十二名陪审团全是女性，?这对我很不公平。”律师说：“都是女性也有好处，女人做事拿不定主意，最後有可能会出现决定做不出来的结果。”我向来都尊重律师的意见，既然律师这麽认为，我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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