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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青就住在这个小区里，她来自中国陕西，移民新西兰大约有6、7年了。她曾经因为是第一个华裔公车女司机而被媒体报道过。 狗不得入内的地方 很难想像在新西兰这样一个珍爱动物的国家，会有一个住宅区是明文规定狗不得入内的;但是，Ambrico一号院就曾经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住户不得养狗。 高青有一条叫莫伊的毛色纯白如同雪球的小狗，她视莫伊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她们之间有一种奇异的感应，莫伊在朋友家呆着的时候，会在高青接她的10分钟前叫唤，令人惊叹不已。 当高青搬到Ambrico一号院时，发现因为一号院的所谓规定，她面临着不得不放弃莫伊的局面。无奈之下，她把莫伊送给了一个朋友。然而，过了几天，她就克制不了自己对莫伊的思念，她无法接受没有莫伊的生活。就在这时，朋友也打电话给她，说莫伊的情绪非常不好，她听了後，马上飞奔过去，把莫伊接了回来。 她仔细留心不让业主委员会的人发现莫伊，开车带莫伊出门时，先把她装入一个袋子。莫伊被训练得一说出门，自己就往袋子里钻。 时间长了，她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她不想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了，她要为莫伊找一个合理的生存之道。於是，她找业主委员会说，希望得到养狗的许可。 业主委员会经理叫迪克，他说，这个区的人们不喜欢狗，不可能给她特许，除非她能得到这个区半数以上的人签名。 高青心里升起了一线希望，只要收集到50个签名，就可以把莫伊名正言顺地留在家里了。 但是，当她把这事跟几个朋友一讲，大家都笑她，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连10个签名都收不到。 小区里有那麽几个偷偷养狗的人。有一个孤身老人，狗是他的生活上的不可缺少的伴侣。还有一个叫伊沃娜的女人，来自波兰。她是个犯罪心理学家，有着非常良好的跟人沟通的技巧。她也有过伤心的收集签名的往事，以她的才干和伶俐的口齿，找人签名都失败了，她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现在，她的狗大部分时间呆在一个亲戚家里，只能偶尔把狗偷偷接回来。 当高青怯生生地站在伊沃娜面前，说着不怎麽流利的英语，说她打算收集签名的时候，伊沃娜嗤之以鼻：“就你，这样一幅软弱的样子。收集签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些业主都不是好对付的，他们不会给你签的。” 高青怀里抱着她的莫伊，抚摸着她柔软、雪白的毛，如同抚摸自己的孩子，她们共同度过了那麽多的日日夜夜，她怎麽能放弃它呢，於是，她决定要像一个勇敢的老母鸡保护自己的小鸡一样为了莫伊去战斗! 艰难的收集签名之旅 她做了一个签名表，还写了封信，写出她要收集这个签名的理由。然後仔细地把这些东西用塑料封套套起来。她细心斟酌收集签名的时间，在晚餐以後，但是，也不能太晚。当她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前时，如果太安静，或者客厅的灯光已经灭了，就不去打扰人家，只有听到里面传出电视声，或者谈话声，才默想着自己要说的话，深呼吸，然後前去轻轻敲门。有时，在院子里会碰到业主委员会的人，她心想，这不是个合适的时间，就退了回来。 困难的是，小区里很多人都是租客，她最多只是从租客那里得到屋主的电话，然後再打电话，请求对方同意让她去收集签名。屋主们分散在奥克兰各个地方，有些根本无法联系。 一个韩国租客说自己不喜欢狗，不同意给她签名。但是她又给了高青房东的电话。高青拿着电话，心里想，即便找到房东，人家也不会给签字吧。但是心里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找到了房东。房东是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妻，他们非常喜欢狗。但是很担心自己给高青签字後，会让租客不高兴，於是对高青说：“我们很想帮助你，但是，我不能得罪我的房客。如果房客同意的话，我就会签。”高青又回头说服房客，就这样来回跑了很多次。不论有多麽麻烦，多麽累，只要得到签名，她就非常高兴。她也会在签字的时候，跟住户们聊一会儿，这样，她对这个小区有了很多了解。参加国会竞选的议员们也没有她对居民的心思更了解。 小区里有很多喜欢狗的人，他们有过被迫放弃自己的狗的经历，因此非常支持高青。然而，并不是所有喜欢狗的人都会支持她。有个人说：“我不能给你签字，我刚刚把我的狗送给了别人，如果同意你养狗，岂不是对我的狗不公平吗?” 收集签名成了高青工作之余唯一的事情，她每天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了，尽管签字之旅非常艰难和缓慢。但得到的签名一个个多起来了，这让她很受鼓励。 一次，她敲开了一户人家，门开後，没想到是经理迪克的太太，她看到高青，顿时火冒三丈，指者高青的鼻子说：“你这个撒谎者，从我家走开!”同时还愤怒地夺过她的签名表，一通乱撕，高青惊恐地看着她花了许多心血才收集到的签名，连忙上前奋力抢夺，争夺中，东西被扔得满地都是。幸亏她的签名有塑料封套，才没有撕破。高青说：“我从来没有跟你打过交道，你凭什麽说我撒谎。”对方不依不饶地，还在高声叫骂。这时，人高马大的迪克走出来，指着她说：“你要是再敢靠近我家的门，我就叫警察把你抓起来!”高青受到这样的责骂，气得浑身发抖，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哭着回去了。她不明白对方为什麽这样辱骂她，他们为什麽这样恨她。她只不过想让自己的小狗跟自己呆在一起。 众矢之的 她眼泪汪汪地找到伊沃娜去诉苦，伊沃娜除了安慰她之外，还劝她放弃收集签名的想法。有一瞬间，高青真的想放弃了。 就在这时，高青受到物业公司的警告说，她去敲门的时候不能太粗鲁，迪克太太投诉她了。高青申辩说：“请你想一想，我敲门，是请求别人，怎麽可能粗鲁。敲别人家门之前，我都会把我要说的话准备好，我用的都是请求别人的话。真正粗鲁的人是迪克太太，她说要警察赶我走。我是一个成年人，会为我的话负责，我希望她也为她的话负责。” 伊沃娜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打电话给物业公司，帮助她申辩说：“我了解高青，她是一个教养很好的人。我很难想像她对人粗鲁，她一向很有礼貌。” 在一次小区业主的会议上，迪克太太再次对高青进行人身攻击。高青问她：“为什麽我不能敲邻居的门，没有法律禁止访问邻居。”业主委员会的其他人打圆场，但是明显地对於高青收集签名一事不赞成：“也许是你的语言有问题，你可以叫别人替你发言。”高青据理力争：“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建议，英语不是我的母语，我的表达可能不是太流利，但是，作为小区的一员，我有权表达我的意愿。这个小区住了很多非英语国家的人。我们可以用我们不太流利的英语表达我们的想法。” 高青心想，他们为什麽那麽不喜欢她做这件事情，一定是他们感到害怕，感到她的压力，他们不喜欢哪怕一丁点改变。这反而更加激励她一定把签名收集完成。 高青的签名收集工作进行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全院97户人，除3户无法联系外，她找到了94户人家，拿到50个业主和20多个租户的签名。大大超过了半数。这之间，她克服了无数难以想像的困难。但是，她完成了这件事情。 当她後来回忆签名过程的时候，她说：“人在很多时候都是被自己吓倒的。我当初收集签名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我能做到，我只是不想就这麽轻易地放弃我的狗。” 但是，当她把这70多个签名拿到业主委员会的时候，业主委员会却反悔了。也许，当初只不过是推托之词，他们是用签名把她吓回去，等到她真的拿到了签名，他们的回答是：很抱歉，虽然他们同意了，物业公司不同意。 高青失望之极，就在这时，打击一个个接踵而来。小区的律师给他发了警告函，警告她不得再养狗，并附有一张2000元的惩罚性账单。一切都大白於天下，她无法再偷偷地藏住莫伊了，於是，她只好从小区搬了出来，在小区外租房居住。那段在外居住的日子她过得非常艰难，明明有家却不能归，还要另外付房租。家里住着韩国学生，她还要回去照顾那几个学生，两边奔忙，搞得她疲惫不堪、心力交瘁。她觉得自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盟友来了 物业公司和业主委员会最後决定，召开小区年会，在年会上讨论养狗问题。高青以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她面临着从头开始。 物业公司和业主委员会对高青的不公，让伊沃娜看不过去了。她眼中柔弱的高青那种不屈的精神也感动了她，她加入了盟友的行列，现在高青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决心一搏。 她们两个先仔细研究方案，决定在年会之前先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她们两个每天晚上去敲邻居的门，去说服那些人支持她们，如果他们不能来参加会议，就请他们签字支持养狗。上次签名，高青只是为自己的狗寻求支持，这次她们将为整个社区而战。收集签名太辛苦了，难道每个人想养狗的时候都要经过这麽艰苦的努力吗?於是，她们把签名改成为整个小区养狗签名。 高青说：“伊沃娜是一个很有说话技巧的人，非常善於跟人打交道。很多人也开始支持我们了。两个人做事，可以相互支持和鼓励一下。” 上次给高青签字的中国房东，这次却怎麽也不愿意签字了。伊沃娜说服他们，如果不能支持，可否签署中立，至少比反对她们的好。房东最後同意了。 等到开会的那天，她们收到了20多个不能参加会议但支持她们的签名。 就在高青和伊沃娜寻求签名的时候，她们跟小区里所有的人都熟悉起来了，跟住户聊小区里的一些事情，发现小区里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却根本没有人管。这些人把守着职务，却墨守成规。还有些人身为业主委员，却根本不住在这个院子里，这样怎麽为大家服务呢? 於是，她们也有了一个新想法，竞选业主委员。 小区年会 就在小区年会前夕，物业公司却通知高青说，她无权参加投票，因为她没有交齐欠款。小区所有违反养狗条例的人都收到小区律师的数千元的高额账单。对这笔罚款，大家都认为不合理而不予理睬。但是物业公司的规矩是：欠费就不能投票。高青尽管认为那2000元的收费不合理，为了争取投票权，马上转了帐。 11月19日，小区业主年会。因为这次会议非常重要，物业公司也派代表参加。当天参加会议的约有60人，大大超出以前的参加人数。非常有趣的是，那天的会议很明显地分为两个阵营，以老洋人为主的保守派，以及以新移民、亚裔为主的改革派，两个阵营的人分别坐在长桌的两侧。会议有两个议题，一个是将要选出新的委员，另一个议题是重新讨论养狗条例。 孤身老人也因为养狗被罚了款，他无法马上拿出这笔巨款。即便不能投票，他也坐在高青她们旁边给予声援。他非常愤怒地斥责物业公司，但是又担心因此引起他们迁怒於高青，於是又去给物业公司道歉。 会议刚刚开始，迪克说：“高青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她是为了达到她个人的目的才想加入委员会的，不是为了给大家服务。”高青笑了笑说：“我之所以想成为这个区的业主委员，是想让这个院子的人们生活得更快乐。” 她的话得到一片掌声，然後就是举手表决。高青和伊沃娜等4个人顺利成为新的委员。 等到养狗议题开始讨论时，就没那麽顺利了，一些洋人老太太很不客气，敲着桌子，大声地反对养狗。 一个穆斯林反对的理由基於他的教义：人是高於一切的动物，狗可以放在院子里，但是不能跟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所以他不能同意养狗。 处於改革派阵营的人们也据理力争，高青说：“新西兰是一个热爱动物的国家，狗可以给孩子们带来很多快乐。我们这个院子有很多孩子，他们有权利养他们喜欢的动物。” 这天的争论太激烈了，为了慎重起见，主持者挨个询问每一户的意见。人们可以选择支持、反对，或者中立。 那个中国房东本打算不来，所以签署了保持中立的意见，但是，会议当天他们却来了，他们是最後一户，等问到他们意见的时候，高青和伊沃娜都非常关注地听着，当听到他们说支持时。她们两个激动地互相击掌祝贺。 最後，养狗许可以37票通过，再加上21票的签名支持，得到绝大多数的赞成票。这一刻，高青无比激动，她紧紧握着伊沃娜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此时此刻，她知道胜利的意义绝对不只是为了一只小狗。 作为新上任的委员，高青发表了她的第一次任职演说：“我非常高兴为大家服务，我知道很多人的想法和我是一致的，圣诞节快来了，我们为什麽不可以有一个圣诞聚会。我就是想做这样的事情。”很多人都欢呼起来，他们附和说：是呀，我们小区从来没有过一个聚会，为什麽今年不能有一个呢? 开完会，高青找到迪克，主动跟他握手。迪克也非常有风度地祝贺她成为业主委员。高青说：“你为这个小区付出了很多，我很高兴成为你们中的一员。另外我想说的是，我是警校毕业的，我以我的诚实为骄傲，我跟你和你的太太从来没有过任何交谈，我不明白为什麽她说我是个撒谎者。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会采取法律行为。” 迪克面有歉意地说：“我的确不知道她为什麽这样说，我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现在，高青、伊沃娜和其他一些新的委员们正在积极筹备本月17日举行的圣诞聚会。 在Ambrico一号院，人们牵着狗在院子里遛弯儿，表情扬眉吐气。狗的维权行动一共进行了两年零两个月，最後以胜利告终! 高青说：“这个事件对我来说是一种非常良好的经验，虽然他们跟我们长得不一样，我的语言也不那麽流利，可我交到了知心朋友，我的收获很多。我想我维护的不仅仅是一只小狗的权利，而是我的信念和一种奋斗目标!” 在新西兰，有很多初来乍到的华人新移民，不免遇到一些权益被侵犯，信念被动摇的时候。与其逆来顺受，或怨天尤人，何不学学高青为莫伊做过的事情，循合法合理的途径去争取，去奋斗。有时候，这反而会让原本反对或忽视你的人对你更加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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