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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我不是兇手》--系列连载之二十

时间:2011-12-03 00:00来源:新西兰 先驱报 作者:New Zealand 点击: N

  牢狱举办油画学习班,我报名参加了。油画老师是一位被判了刑的囚犯,共有五名囚犯参加,这几个人平时都是喜欢美术的,都是外国人,就我一名华裔。

第十一章


  我初审后被押回ACRP监狱,几天后,在法庭上不愉快的事就忘了。事后也彻底明白过来,初审就是一种形式,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面对现实,坐冤枉监,经过这麼长的牢狱囹圄生活,已经适应了ACRP监狱的环境,在E仓也算是老资格的囚犯之一了。每有新的华裔来到E仓,我就告诉他们在监狱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
  我从楼上的双人牢房搬到十四号单人牢房,这对我绘画和练习内劲道提供了很大的方便。求知是人的本能,晚上锁牢门之后,我除了练习内劲道太极拳就是绘画。在外面每天沉沦於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生活。哪有时间静下心来去实现绘画这一梦想?我内心盘算着在监狱期间要悉心钻研绘画,出狱后就要办一个画展。
  牢狱举办油画学习班,我踊跃报名参加了。课堂设在四楼中心部位的一间教室,每週一上课,每堂课叁个小时。油画老师是一位被判了刑的囚犯,这期学习班都是E仓的,共有五名囚犯参加,这几个人平时都是喜欢美术的,都是外国人,就我一名华裔。上课的第一天,老师教我们如何调配顏色,并在课堂上当场调试。我取叁种顏色,分别为蓝色、黄色和红色。蓝色配上黄色就是绿色,黄色配上红色就是橘色,红色配上蓝色是紫色,这样再相调合,再加上白色和黑色,就会调成很多顏色来。第二节课老师实际操作画了一张人的脸,老师讲解了脸部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和耳朵的比例。我们这五个学生也现场试验,每人画一副,五张脸五个模样。最后叁堂课是每人自选画了一张油画,题材不限,我叁天画了一张雄鹰在飞的油画,这张25厘米正方的油画是我人生的第一幅油画,五堂课结束后,监狱发我一张结业证书。学完就没有机会学油画了,只能在E仓画铅笔画了。自从律师给我送来铅笔和画纸后,我每天画画,画纸越来越少。一天,十叁号牢房的囚犯,一个不懂讲国语的华裔,到我的牢房看我掛在墙上的作品讚不绝口,对我说:“Master,可不可以给我画一张。”
  我看他真的欣赏我的画,年龄又和我相仿。就说:“可以,没有问题,就画一幅,不过需要你的家人送一些A3的图画纸给我。”
  这位在新西兰出生的华人听我说送他一幅画,高兴地说:“好,没问题,我现在就给我老婆打电话,她再来探访时把画纸送进来。”
  这样我就有了新的图画纸。当华裔把图画纸送到我的牢房时,我指着掛在墙上的作品说:“你可以任意选择。”
  KiWi华裔选了其中一幅,中国古代女子在观音前放飞的画,说:“我想飞。”
  我帮他从墙上取下这幅画,心裡高兴,又送了他一幅江湖叁女子在弹琴吟诗的图画。KiWi华裔高兴地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一名和我一起上美术课的囚犯,律师给了他保释,他走前,把他的十八支有顏色的铅笔送给了我。从此,我就可以画一些有顏色的铅笔画了。
  ACRP监狱也举办过电脑学习班,我也积极报名参加了。一名女教师负责这个培训班,室内有十部电脑,每次参加电脑课程的限制人数是八人。我以前是个电脑迷,曾经用四个手指头敲出过百万汉字,可是那不是正规的打字法。在监狱有电脑学习课程,正好借此机会练习一下正规地用十个手指头的打字方法。电脑中都没有练习打字的软件,我从易到难,经过近十次的刻苦练习,基本掌握了打字的指法,但是需要长时间的操作练习,才能指法嫻熟。不久,电脑课不知为何原因停止了,我也就再没有机会练习打字了。
  E仓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哑巴囚犯,总是在冰箱裡偷别人的牛奶喝。我没入狱前,从不喝牛奶,家裡只有我太太和我女儿喝牛奶,进监狱以后,一时不是很习惯喝牛奶,有时晚餐也有一盒牛奶,一般晚餐有牛奶的时候,我就给别的囚犯,或暂时存在冰箱,但到第二天都是不翼而飞。一个来自大连市的年轻囚犯也经常把不喝的牛奶放在冰箱中,到第二天就不见了。於是他就花时间在冰箱旁观察,看看到底是谁干这偷鸡摸狗的小贼勾当,结果发现是哑巴干的,而且不止一次发现是他在拿别人的牛奶喝。大连华人用手语同哑巴说:“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牛奶喝。”
  这个哑巴不分青红皂白,挥手一拳就打在这个大连华人的眼眶上,眼睛立刻就成了单眼熊猫。上海青年和大连华人是同一牢房的狱友,看不过去。偷了人家牛奶还打人,这不是成心欺负华人吗?虽然身在异国他乡,华人也不是孬种,两人一商量,决定教训一下这个蛮横的高仔哑巴。
  次日早晨,当这个哑巴再一次偷拿别人牛奶喝的时候,上海青年和大连华人联手把哑巴痛打了一顿,打得哑巴满脸是血。哇哇地乱叫,狱警发现大厅发生了斗殴,赶紧出来制止。大家向狱警说明情况,最后狱警把哑巴调到其他仓去了。
  进了监狱把自己解脱了,如今是跳出叁界外,不在五行中。每天过着袖裡乾坤大,叁餐不愁吃的日子,倒也逍遥自在,九个饱十个倒,剩下时间除了学习知识,练技术就是玩。刚进监狱时有愿意学武术,练太极拳的,我还有兴趣教教他们,一段时间教他们的兴趣都没有了。谁要跟我学,我都会说:“对不起,我太忙了,抽不出时间来教你。”事情是有原因的,在我又关进E仓不久,有两个年轻的当地囚犯要跟我学功夫,我很高兴地教他们一套擒敌拳,可是练了几天,就受不了拉筋的痛苦,就不练了。还有几个囚犯跟我练太极拳,也是受不了腰酸腿痛之苦,一套拳没学完就不练了。那个在法院遇到的吊着胳膊的囚犯,当时跟我练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什麼原因被狱警调到其他仓去了。
  这些人都是看了电视上的中国功夫,以为今天练了明天就天下无敌了。实际上武术是一项非常苦的运动,没有超常的毅力和吃苦精神是根本练不成的。小时候跟我一起学武术的成百上千,到后来有几个坚持下来的?别说出人头地,就是能坚持下来的都不容易。我的啟蒙老师,也就是我的四表哥,把功夫教给我了,他自己结婚后却不练了。当时他的腿功朝天蹬一抬就起来,下横叉,双腿一夹就能跳起来,但连他都半途而废了。以前我在中国走南闯北的教了成千上万的学生,有多少能坚持下来成大器的?后来又去了那麼多国家,教了那麼多的学生,也是没有多少学生能长期坚持训练的。
  我以前在中国开始教武术是不收学费的,后来事实教育了我,我才开始做有偿教武术或者太极拳。我在二十几岁就从事教练工作,曾经有几个学生跟我学武术,我每天早晚都义务传授他们功夫,含辛茹苦地奋斗了叁年,有的学生的水平已经到达了市级顶尖水平,可是就是因为家长的一句话,就不练了。学生的功夫荒废了,我叁年的心血也付之东流了。从此之后,我开始有价授拳,我认为这样比较平等,你就是不练了,我也没有太多的伤心。我在美国教拳的标準是每小时叁十美元。我认为有收费,学生学拳要付出代价,才会珍惜,在监狱的这些囚犯,大部分是游手好閒,投机取巧的。想的是少花力气,多受益,所以才会鋌而走险犯下罪而入狱。让他们吃苦去练习功夫,是不太容易的事情。从此我在ACRP监狱无论谁跟我学拳,我都会以种种理由回绝。
  其实监狱并不像人们想像那麼恐怖,有些人认为入了铁窗的人都是凶神恶煞,错误的认为这些囚犯的心都是黑的,戴着一个有色的眼镜看待身陷囹圄的人,其实囚犯之中也有心地善良,乐於助人的好人,也有受过高等教育的囚犯,只因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而触犯了法律。
  在ACRP监狱的E仓中,亚裔人之间都会互相帮助。E仓中有一套理发工具,不论哪个囚犯的头髮长了,会理发的都会为其服务。我在ACRP监狱一年多的时间裡,都是越南华裔帮我理髮。在监狱理发是不受限制的,你喜欢什麼头型就理什麼头型,在亚洲人之间基本上都是小平头或者光头,那些鬼佬的头型什麼样的都有,有的是光头,有的只中间有头髮,有的还像清朝时的头型,后面只留一条辫子,有的头上还扎成无数个小辫,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我本着老子的做人理念,笑看得失,顺其自然,每天就一个字“玩”。我每天叁餐后都要散步走上半个小时,这叫做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我的信念是不管我坐多久的冤枉监狱,我要用延长寿命的方式把他补回来。有了信念,生命力才旺盛。每天就是开心地玩,上午玩扑克,打台球,下午看电视连续剧,下下象棋,一天轻轻鬆鬆就混过去了。在我初审之后,E仓来了一个越南人,是一个按摩师。一天我看见他正在为一个越南人做按摩。正好那个时期,可能是由於长期不见阳光的原因,一到下午背就酸痛。我在他给别人在按摩时对他说:“朋友,我的背有些酸痛,可以帮我按摩一下吗?”这个越南人连手都没停就说:“可以,你先在你房间等我吧!”“需要多长时间”我开口问道。“十分鐘以后。”越南给了我一个準确的时间。“好,一会见。”我说。推拿按摩是中国流传的一种有病治病,无病保健的传统医术,它通过点按揉推刺激人体的各个穴位,达到治病的效果,对民间这一传统医术,我还是颇有研究的,在美国最后一个月时间裡,我基本上就以推拿按摩维持生计。没过多久,越南人来到我房间帮我按摩,我脱去我仅有的上衣背心,脸朝下地趴在床上。这位越南人上来,一阵敲打,看样子还蛮专业的,一边帮我揉身一边说:“舒不舒服?享受不享受?”我忙顺从地连声说:“好,好,真舒服,真享受,”这个越南人帮我做完背部,又做腿部,脚部。十分鐘过后,越南人说:“翻过身来。”我翻身脸朝上,仰面躺着,他又帮我做了脸部,前身、手臂的按摩,一直折腾了我20分鐘,说:“好了,明天继续。“我忙说:“行,谢谢你。”虽然这个越南人的手法不怎麼地道,做完之后身体还是感觉轻鬆不少,腰酸背痛的症状也有所改善。我顺手拿出一袋方便面说:“给,这是你的报酬。”他一再表示感谢,心满意足地走出我的房间,从此他每天都帮我做个叁十分鐘的按摩,直到他被保释出狱。
  关押ACRP监狱的囚犯只要超过3个月以上,都会因为见不到阳光,或轻或重地產生腰酸背痛的毛病,在监狱给谁敲敲背,全身按摩一下都可以说也是一种享受,那种舒服的感觉如入天堂一般,狱友之间谁和谁的关係融洽,都会互相体会一下这种享受。
  越南人被保释出狱后,就没有那麼专业的人来为我按摩了。有一位鬼佬喜欢玩中国象棋,水平还是不错的。一些华裔囚犯都玩不过他,跟我玩他是输多赢少。时间长了,光这麼玩,也挑不起兴趣,后来乾脆就玩赌博按摩,输一盘就要为赢家按摩十分鐘,这样双方玩起来也就格外地认真。这样我赢了他,他就帮我按摩。在新西兰赌博是合法的,监狱裡也是一样,是允许囚犯之间互相有输赢的,有时狱警还参与进来赌博,玩台球也是一包面一盘。但是也有很多囚犯是不赌博的,只是玩玩而已。在ACRP监狱主要是赌方便麵,也有赌薯片的,赌水果的,赌午餐的,赌烟的,赌晚餐的,赌鱼,赌肠,赌鸡的。只要能赌的食物都可以,条件是在双方同意之下,才可以赌博。
  ACRP监狱最大的不幸,就是疾病传染,只要一个感冒,全E仓的囚犯几乎一个都逃脱不掉,一个传一个,有一次在发药期间,竟有超半数的囚犯向医生索要治感冒的药(喷那多),我也倖免不了被传染,记得有一次,一个浙江的年轻人不知道什麼原因患上感冒,先是几个跟他比较要好的囚犯被传染了,我在和一个北京的年轻人打台球,下午就感觉鼻子不通,嗓子发痒,我知道我已经被传染了,赶紧按照新西兰医院治感冒的方法多喝水,我这一下午和晚上喝了五大杯开水。可是还是晚了,第二天鼻涕长淌,用手纸擦的鼻子都红了,也控制不住,就是仰面躺在床上也无济於事。我痊癒了,又传染了和我经常下棋的狱友。可是没办法,我也不愿意传染给别人,但是ACRP监狱内的空气不流通,感冒不传染才是怪事呢。这样大面积的感冒传染经歷了两次,再看见谁要感冒药,或有咳嗽的症状,赶紧躲地远远的,可是不管你怎麼注意,也会被感染上。一个也逃脱不了。好在本身监狱和外界就是隔离的,猪流感在社会上流传的时期。来监狱探访的家属、朋友都要先消毒,就连囚犯会见之后都要洗手清洁,才可以回到你自己的仓中。

  (待续,本连载逢週二、四、五、六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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