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游子 我的过年记忆可以分成几个阶段(时期):童年、少年时在赤道之国印尼的时期;青年时代在中国大陆时期;大陆“文革”後旅居香港的时期;移居纽西兰以後的时期。 在我的记忆中,最精彩的过年记忆是童年少年时期在印尼。其原因可能有两点:一是童年少年天真无忧无虑。虽那时社会贫穷,我们家境也贫穷,然正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过年有新衣服新鞋子新袜子穿,又有好吃的汤圆、年糕可吃,加上大人封赏的压岁红包;加上爸爸带回来两三个红灯笼,孩子们个个都乐开了天。有时妈妈还允许大姐带我去夜市看元宵花灯。虽然那些花灯很简陋,然而在热带遍远的小镇里,对孩子们已经是充满幻想的天堂了。游灯会回家後总是兴奋不己,甚至梦中还会笑醒。 这几天偶翻李志绥的“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回想到自己在大陆求学、工作的十几年,过年过得最差的是“大跃进”“文革”的那段时期。原因是毛泽东头脑膨胀。 然而不去责怪历史人物吧。我却想起一件趣事。 那时食品供应短缺,紧张。为了过年,很多人家几个月省吃肉、不吃肉,把每月一斤定量的肉票积累下来,然後过年时才能有足够的肉票,去买足够的猪肉,摆上过年的餐桌。 那次太太储蓄了5斤肉票。 年二八那天,我带上沉沉的5斤肉票,去五世同堂街口买猪肉。买肉的人很多。肉舖子也多了几个不像店员的店员,像是机关里临时来帮忙的男女干部。一位年轻的女干部一面与她的同事谈话,一面就割了一块好肉,随手过称好了,交给了我。 我一看:哼,肉不错,沉沉地,比我平时买的肉,沉多了(平时我们最多能买半斤肉,一斤肉)。就高兴地骑车回家了。 太太一看,“今天你买的肉很好呀,”太太说:“不对,不对,五斤肉怎麽那麽少?” 我自己又掂了一掂:“是呀,好像少了很多!” “赶紧回去问清楚!” 我又骑车回到五世同堂。还好,刚才卖肉给我的那位姑娘还在那里,正与她的同事有说有笑。 “你怎麽又回来了?”她竟眼尖,我还未越过排队买肉的人群,她已经在招呼我。 “我刚才买5斤肉,你看这是不是不够5斤吧?”我小心地问她,并把那块肉递给了她。 “不够是吗?”她熟练地接过肉一称,“是我刚才少称了,对不起,”然後笑喜喜给我补上两斤的上好猪肉。 第二天,同事们拿此事开我的玩笑:“那是我们的金童呀,金童遇上了玉女。要是我们这些人去,不但不会补肉给我们,我们一定还要挨顿骂呢,哈....。” 如今在奥克兰过年,鱼、虾、肉,各类食品,是完全不用愁了。不过我又看到另一类“愁”,或者不是“愁”,是“怨”。 今年初,一位香港朋友大年前专程从香港飞奥克兰,为的是与太太在此团年。曾说(还与我们相约)此次一定要从除夕晚,大年日至元宵节,与太太过一个完满的新年佳节。谁知初三我们一群朋友聚会,却只见朋友的夫人在,不见了郎君来。看到太太脸上的无奈,不用问,一定是先生为香港生意上的繁忙事物,匆匆又飞回香港了。 这让我想自己一首几年前的诗歌: 迎郎归﹝注一﹞ 我把罗衣儿轻轻披, 我将钮扣儿慢慢系, 看他睡梦中多麽安逸; 啊!不是昨夜贪欢睡不醒, 是他长途拔涉精力疲。 我将窗帘儿轻轻撩起, 看那红花儿沐浴晨曦, 小鸟儿枝头声叽叽; 啊,小鸟儿请把声音放低, 让我郎君能多点休息! 蜜蜂儿采花甜甜密密, 知否那花儿会谢去? 知否我愿与郎君长相聚? 啊,借问你那天边的晨曦, 何不帮我留郎过除夕!﹝注二﹞ ﹝注一﹞:我在奥克兰的这几年,目睹多少香港或台湾的“太空人”﹝有太太离去空留斯人之意;也谕经常越洋飞来飞去,像太空人一样﹞,他们办完移民手续後把太太和幼子留在大洋的彼岸,即只身匆匆赶回原住地;而後他们难得一年飞洋过海去探望妻儿一两次,每次多则住上十天半个月,少则三五天即行离去。可怜做妻子的在这里不但要挑起教养孩子的生活重担,还要忍受日夜相思苦。 ﹝注二﹞:年底,当香港台北天寒地冻时,正是此地百花争艳的美丽夏日。妻子好不容易盼到郎君来团聚,但郎君还是匆匆数日又要离去﹝他们有的人真是年底刚到,等不到过年就离去的呀﹞。郎君们,你们可理解她们,就是留在大洋彼岸的妻子们,她们的无奈和悲戚 ﹝注三﹞:本文(迎郎归)发表於“香港文学”159期。 现在重读自己的诗,想起旧事,想到如今虽然人人丰衣足食,想到中国那句“白头偕老”的话,想到如今我能与太太能够朝朝暮暮,携手过年,感到庆幸。 祈望所有分离的夫妇、有情人、“太空人”,能够早日团圆。 团团圆圆,圆圆团团! (责任编辑:新西兰 XinXiL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