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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漫长艰辛的寻根路 新疆上海知青:我到底是

时间:2012-01-12 00:00来源:新西兰 先驱报 作者:New Zealand 点击: N


20世纪60年代,10万余名上海知识青年来到新疆,加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  


当年意气风发的战友们 


曾经的青春年韶

  一个月里,吴祥志们又送走了6位老人。
  秋天时,他去看望唐长根。那时,老唐戴着呼吸机,烦躁地躺在床上。老唐肺癌已到晚期,而医保卡里的3万块报销额度早就用光了。那个下午,他抱怨起悲哀的人生,愤愤不平地讲述四处求助均被拒绝的遭遇。但除了等待,他别无选择。末了,他掏出一件衬衣。
  吴祥志愣住了——衬衣被染过似的,满是大片大片的血迹。“那是被我弟弟打的。”老唐说。从新疆退休回来後,他住在了母亲家。不久,母亲病逝,遗嘱里把房子留给了他。这是兄弟反目的开端。为房子今後的继承问题,兄弟俩大打出手,直到遍体鳞伤的老唐被送进医院。老唐盯着血衣,往事就像家中那些腐朽的空气,充斥在回忆中。沉默了许久,他冷冷地说:“亲兄弟。”
  35天後,老唐死了。
  开追悼会那天,天色骤变,上海下起了大雨。吴祥志带着几十位老人一同为老唐送行。他们并不认识老唐,但他们有着共同的标签:上海知青。
  他们都是1963-1966年间,被送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十万分之一。那时,国家刚刚经历过大饥荒,边疆依旧动荡贫穷。而被视为道德堕落之所的城市,发展规模被严格限制,大量城市青年被剩余出来,无法被计划到就业和升学中去。在浪漫的乡村理想和发展现实的双重策动之下,知识青年远赴穷乡僻壤的蓝图被勾勒出来。10万上海知青进疆的成功,拉开了此後“文革”期间上山下乡运动的序幕。
  1970年代末,随着运动的破产,这10万知青,有一万多名顺利回到了故乡,剩下的人,或扎根新疆;或滞留上海,退休回城,为户口为晚年保障,长年累月地奔波。
  去年上半年,老唐还是奔波群体中的一员。吴祥志眼前闪现他的身影,彷佛那才是昨天的事情。
  吴祥志满脸沧桑,表情倔强,像悬崖边上弯曲的树。2007年,他60岁,按照政策,终於可以正式退休回到上海。然而,2003年随退休的妻子回城时,户口问题就开始成为他的困扰。当时,上海中心城区的老家正在动迁,如果户口顺利迁入,他将可以得到一套新房子作为赔偿。嫂子提出,必须交20万,才能入户。随着房价猛涨,要价又开到了50万。
  亲情在利益面前撕开了不堪的面目。他试图向嫂子说情——三十多年前,兄弟俩必须有一个去新疆,是他代哥哥做出了牺牲。“那是你自愿去的”,嫂子并不领情;他又去街道反映情况,“这是家庭矛盾”,街道不愿管。就这样,他只能在上海打工,租房子,四处讨说法。
  在上海,他“像个皮球被踢来踢去”。几年後,他找到了知青群体,终於有了归属感。他还扮演起送葬人的角色。谁重病了,他代表大家送上100元的慰问金;谁死了,他组织追悼会、送花圈……
  这些年里,他似乎习惯了悲伤,“今天还一起参加追悼会,过几天就成了被追悼的对象。”他看着当年前赴後继踏上通往新疆火车的少年们,如今前赴後继地死去,彷佛看着自我生命的一部分在被悄然带走。
  为什麽要回上海?这成了他经常追问自己的问题。
  而每当深夜来临的时候,新疆总到梦里造访:熟悉的道路,地里的劳作,和妻子缝制裤子的场景……在上海的日子,新疆是老知青们共同的梦境。
  在韦木英的梦里,新疆化身为一朵朵棉花,她跪在地里摘个不停。
  在谢虎礼的梦里,他总是手扶独轮车,在荒地上推来推去。怅然四顾,发现到处是茫茫戈壁滩。心恍惚着沉下去:不是回上海了麽,怎麽又到了新疆?原来,回上海只是一场梦……“我是上海人”
  “我是上海人!”
  谢虎礼拍拍胸脯,一遍遍确认自己的身份,尽管过去十多年里,他走在大街小巷都被直呼为“新疆”。
  1964年,他听着“羊肉当饭吃,牛奶当水喝”的童话来到新疆,却看到满目的荒芜。第一个除夕夜,他们啃馍馍,喝白菜汤。一位知青不禁唱起了《星星之火》,唱起了几十年前被卖到日本纱厂当童工的小珍珠的命运:“妈妈啊!我哪天不在想着你,我有多少苦楚要对你讲。盼星星,盼月亮,左盼右盼想亲娘。到今朝盼着妈妈你到上海,妈妈啊!赶快救我出火坑!”随即,整团的知青哭成一片。
  “小林,你要听我唱小珍珠麽?”这天,在老知青韦木英的小房子里,微醺的谢虎礼闭着眼睛再次唱这首沪剧,韦木英轻轻附和着。阳光穿过石库门老房子的天窗,照在他们脸上,韦木英哭了起来。相比起故乡的亲人,他们更喜欢呆在知青群里。他们随意串门,一块吃饭喝酒,不需要客套,不需要言语,自在而亲切,随时可以哭泣,也不需要特别的安慰。
  在上海,谢虎礼始终有一种不愿承认的隔阂感。当他大口喝酒时,他会说,我们北方人就是豪爽。可回忆起新疆,却永远逃不出这样的词语:忍饥挨冻的生活,永不停歇的劳累,夏天开荒时成千上万的大蚊子……
  1980年一个礼拜天,谢虎礼得知了云南知青“胜利大逃亡”的消息,整整一天,他心里都激荡着逃离的冲动。到了傍晚,他敲响大钟,“上海知青托儿所集合了”,他大喊。他把返城的消息广而告之,大家最终决定,选出5名代表到各团各连串联。
  当晚,谢虎礼几人拦了拖拉机,一路颠簸七十多公里,从塔里木河北岸一直开到了终点塔河南岸。黑夜里,他偶遇了知青欧阳琏,两人一拍即合。此前,欧阳琏和其他知青已经为回城上访多次。第二天,他们决定,在塔河两岸宣传回城的决心。
  11月初,欧阳琏鼓动成千上万知青集结到阿克苏城区,但阿克苏地委不愿意对话。11月23日开始,他们绝食了近一百小时,直到欧阳琏收到电报,被告知中央工作组将会到来。12月11日,上海知青请愿大篷车队途中翻车,3名知青遇难,阿克苏地委终於发出给知青签发户口的文件。
  那几天,拿到户口的谢虎礼沉浸在回城的喜悦中,他变卖家产,收拾家当。然而,不幸的消息很快从广播上传来:阿克苏事件被定性为反革命事件,所发的户口证全部作废,火车站实行军事戒严。谢虎礼一阵绝望,喝下一瓶60度的高粱酒,躺在地上抽搐。
  “当时只想到了死。”醒来後,他暗下决心,一有机会便逃离新疆。
  1981年秋,机会终於来了。谢虎礼带着妻子张维敏、两个孩子谢萍和谢君回到上海。孩子是生於1974年的龙凤胎,名字寄托了父母朴素的希望——平均。他们希望孩子得到同样的宠爱,享受公平的命运。
  回城最初的日子里,谢虎礼一家挤在张维敏哥哥的小房子里,占据着半个房间。谢虎礼从来不敢踏入大舅子的房间。他成天泡在外面,做着各式小生意:摆康乐球、卖童装。
  不幸的是,这一年,国发91号文件的出台几乎阻断了他所有的生路。文件称要“坚决把上海知青的大多数稳定在新疆”,列出10种规定,把知青们划分为三六九等,除了1.5万人符合规定可以调回上海市区或上海所属的外地农场,其他的“一律动员返回新疆农场”。
  谢虎礼夫妇正是属於要被“稳定在新疆”的大多数。谢虎礼的小摊不断被没收,他在上海街头四处流窜,连大舅子也被停职了。他被告知:谢家什麽时候回新疆,什麽时候恢复工作。但这些都不能动摇这对夫妇的决心,直到有一天,两个孩子从学校被驱逐出来。
  1984年,谢虎礼带着一家子,再次踏上开往新疆的列车。车上,他和妻子张维敏听到一声惨叫,随後得知,一个家庭的父亲跳下了火车。3天3夜後,他们抵达新疆。谢虎礼望向窗外,一股绝望之感向他袭来。
  “平均”的不平均
  1985年,胡耀邦到新疆考察,他为知青题词:“历史贡献与托木峰共存,新的业绩同塔里木河长流。”知青们奔走相告,重燃了希望。次年,上海副市长谢丽娟到新疆考察,得知消息的知青张宝璇向她递交了联名请愿书,并要求召开座谈会。知青们纷纷要求回城,至少让子女回到上海。
  几十年後,张宝璇回忆起来唏嘘不已,当年被保证不“秋後算账”的带头人,最後都难逃惩罚。多年来,他总结、反思,最终走上法律的道路。他屡屡呈交行政诉讼状,请求判当年的行政行为为违法的强迫劳动,并给予补偿。如今,他相信法治的力量,再也不会像年轻时那样去请愿上访了。
  当时,他们的要求在1989年部分实现了:知青家庭的一个子女可回到城里。但知青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了。1980年代以後,不符合回城规定的知青有了分化:有的永远留在新疆,有的死亡,有的流散到第三地,最大的一拨有三万多人,他们干到退休,然後返城。有六千人左右自动和新疆脱离关系,选择滞留在上海,成了黑户。
  1988年,谢虎礼带着两个孩子逃回上海,成了六千分之一。为存退路,张维敏选择继续留在新疆。
  回到上海的谢虎礼和母亲及两个孩子挤在7平方的老房子里。谢君至今都记得,自己整整一周都躲在门後偷窥外面的一切,那种既向往又恐惧的情形。1980初的记忆还困扰着当时的他——那时,他上小学二年级,和姐姐在开学的第一天,就被展示到众多小朋友面前:这是新疆来的借读生。姐弟俩一听就把头低了下去。
  起初,少年谢君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在本子上偷偷画在新疆的房子、房子周围的道路和建筑,“怕自己忘了新疆”。可随着生活的展开,他确实再也回忆不起新疆的模样。
  谢萍对於过去有着超强的记忆力。从房子的结构到老师的姓名到别人看她的眼神。在80年代那些年,她听到最多的评价就是“野蛮人”。一天傍晚,她请新疆回来的同学到家里吃饭,饭桌摆在门口,他们看到肉都特别兴奋。她还记得,姑姑高声对街坊说:他们新疆来的就是奇形怪状。走在路上,她也总低着头,感觉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她。她觉得,所有的症结都在於,没有上海户口,而她本该是上海人。
  转眼间到了1990年,这对龙凤胎16周岁了。按照政策,俩人中的一个可以入上海户口。那时的谢萍想报考美术中专,而报考前提是要有上海户口。老师两次到她家向谢虎礼夸奖她,希望户口能给谢萍。但每次的答案都是:户口要留给儿子。
  那一阵子,她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似乎人生也望到了尽头。一个傍晚,回到乱糟糟的家里,她再也不想去马桶间做作业了。她拿起菜刀往手腕一割——幸好菜刀并不锋利,家人立刻扑过来抢救。割腕事件终究是一场小风波,依旧改变不了户口的走向。
  旧矛盾未了,谢家又有了新矛盾。谢君报户口,遭到了奶奶的阻拦。她把户口本藏了起来。谢虎礼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把柜子都踢烂了,最终才让母亲交出了户口本。
  许多年後,支离破碎的亲情仍是谢虎礼难以言说的痛楚。他悲哀又自我安慰地想,这也许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宿命。1953年,父亲作为资本家被打为反革命分子送去新疆劳改,留下母亲带着几个孩子领救济金生活。从童年开始,自卑感便如影随形,他从未买得起书包和课本。当他站到台上带领少先队员唱歌时,他发现“下面的红领巾一片鲜红鲜红的,而自己却是淡红淡红的。”都是父亲害的,他想。去新疆後他从未给父亲写信,从未见他一面。少年谢虎礼以父亲为耻,他认为是父亲阻碍了他在新中国变成一个新人;中年谢虎礼不敢恨母亲,却不能原谅母亲阻挠他在新时代进入新生活。
  1992年,户口总算对那些滞留在上海的黑户知青开禁了,同时他们也被要求写下保证书:不向政府要工作、要房子。再过五六年,他们又得到了每月两三百元的补助,有一年,他们拿到了369元。从此,“369”成了这拨知青的称呼。
  谢虎礼也是这一结果的受益人。可向母亲讨要户口时,又是一番争吵,最终谢虎礼以保证书来交换户口本——不参与分房子。此後,这个7平米的屋子充满了紧张。同一屋檐下,母亲和谢虎礼一家分开炉灶做饭。而直到老人去世,谢君未曾叫过她一声奶奶。
  这样的故事在当时反覆上演。而随着岁月的消逝,人们也慢慢淡忘了其中的情节。1993年,拥有了户口的谢萍理直气壮地在大街上昂首阔步,因为户口问题而流产的初恋也已远去。烙印在慢慢消退。她读夜校,努力工作,结婚生子,融入了大都市的生活。
  谢萍为自己感到幸运。她知道,在她身後,还有三万多知青的子女们,注定要经历更多的挣扎,43岁的陈莉就是其中的一个。
  两头都是弃儿
  1993年,满30年工龄的张维敏从新疆提前退休。几年没见,儿子对她已经有了陌生感。她看到家人上厕所都用草纸,心疼地说,多浪费啊,为什麽不用报纸呢?女儿感到不可以思议,好像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张维敏很快重新适应了这座繁华的都市,她烫发染发,衣服闪闪发亮,成天打麻将。随着谢虎礼攒足了钱,她还住进了新房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10年,直到谢虎礼得知,“369”们将和上海退休工人待遇接轨。他对张维敏开玩笑说:我是上海人了,你还是新疆人。
  尽管“369”们仍对自己被算少工龄而愤愤不平,但在张维敏来,这却是一种极大的不公平。她的退休工资是一百来块钱,10年间缓慢地往上涨,医疗补助则是工资的3%。而当谢虎礼退休後,他们的门诊报销可以达到90%,住院报销额度的上限是28万。她问丈夫,“这是为什麽呢?你们是逃回来的,我们这一拨却老老实实干到了退休。”
  那一年,张维敏去参加知青聚会,她在一张要求提高新疆退休知青社保待遇的“六千人联名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此後,她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驻上海办事处上访。当一名官员要求推选代表时,她站了出来。尽管张维敏身患多种疾病:高血压、心脏病、严重风湿症……但她从来都是个精力充沛的争先进的人。在青年时代,她屡屡在摘棉花劳动中夺得第一名。她总是天没亮就打着灯往地里出发,一直劳作到晚上才回家。谢虎礼总是教育她,干多干少每天都是一块二,何必那麽积极,他甚至偷偷把闹钟调晚几个小时。
  从2003年开始,张维敏就在奔波中——争取医保,争取和“369群体”享受同等待遇。每周三,他们就到政府门口表达诉求。张维敏总是站在人群中央,拿着扩音器喊……
  吴祥志第一次见到张维敏时,她正在代表身後的老人们向政府表达诉求,他觉得她说出了他多年来的心声和委屈。往後,为了他的户口,张维敏奔走相告,五六十人站了出来,到街道讨要说法。他终於获得口头承诺,问题将得到解决。
  8年来,张维敏每天忙到深夜。在儿子的记忆中,家里电话响个不停,一听到需要帮助的,张维敏就一瘸一拐地跑出门去。“家里的事她从来不这麽积极。”女儿说。一次次上访,一次次谈判,知青们的待遇终於有了改善,门诊可以报销了,从40%到75%再到85%。
  世博会前夕,张维敏写了公开信,让知青们息访。她写道:“我们不能做破坏国家形象的罪人!我们应表现出高度的责任感,配合政府营造一种清平世界的和谐气氛!任何时候我们个人天大的事都不如国家的事大!”
  上海虹口公园。老远就听见欢快的音乐声,老人踏着节奏翩翩起舞,他们身着新疆维吾尔族服装,扭动脖子,轻摆手腕,忘情地转圈,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这是新疆刚运过来的!”张团长伸开手,给记者递来葡萄乾。这位上海阿凡提歌舞团的创办者鼻子下还夹着两撮往上翘的假胡须,笑起来一跳一跳的。每逢周六,张团长都要和其他的老知青群体在这里跳新疆舞。
  “都是苦中作乐。”另一位退休归来的知青则说,自己有一肚子委屈,却无处申诉。他想,只有等到见马克思的时候,他再慢慢诉说了。
  而这样的诉说,送葬人吴祥志已经听得太多,他把这些故事全装在了心里。这几年,他回过两次新疆,看到从前的地窝子变成了一排排新楼,走过的泥泞小路铺成了柏油大道,当年他们住过的房子如今住进了年轻力壮的新工人。
  “新疆说欢迎我们回去,可是真要回去他们也不欢迎,我们已经老了。”他说,他开始理解这个世界的经济学原理,也理解了为什麽自己“两头都是弃儿”——作为异乡人,他对新疆失去了利用价值;作为本土人,他对上海未曾有利用价值。
  他要养活自己。可对於未来,他已经没有把握了,那套知青们集体为他争取来的房子,也随着张维敏的被捕变得虚无缥缈。
  半年前一个早晨,一群警察走进张维敏的房子,说要找她谈谈。前一晚,她忙到凌晨5点才睡下。丈夫谢虎礼叫醒了她。她迷迷湖湖睁开眼睛,边穿衣服边唠叨着:都8年了,还有什麽好谈的。
  此後,家人再也没见过她。2011年12月23日,法院二审宣判,因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张维敏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
(责任编辑:新西兰 XinXi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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