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仓在中山老人和香港老人走了之後，我就是年龄最长的囚犯了。我简直就是一个老顽童，以玩来麻醉自己。掩饰心中的冤屈和苦闷。一天到晚玩完这样玩那样，忙地连上厕所都不舍得离开现场。就是在我儿童时期也没有这麽玩过，真像是返老还童了。 我对玩台球也很上瘾，开始时，和谁玩都是输，在E仓就这麽一个台球桌，谁输了就得下，再排队才能打。有时为了一个球争得面红耳赤。玩了一段时间後，逐渐可以主局了，一杆可以赢四五局。就是连续把四五人打下局。E仓的囚犯也经常组织一些台球比赛，参赛的人数最少有二十四个人，有时会更多，开始是淘汰赛，进入决赛的是循环赛，三盘两胜定输赢，比赛的囚犯每人拿出一包方便面，最後的冠军可以赢到十四包方便面。几次的比赛都是越南华人取得最後的胜利。高高兴兴地把方便面领回自己的牢房。 除了玩台球打扑克，另一个玩法就是下象棋，下象棋既可以锻炼大脑，又能消磨时间，玩象棋并非一日之功，都是一样的棋子，你的水平不行，怎麽努力都玩不过人家。我在E仓的棋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象棋在中国是比较普及的娱乐，一般华人都可以走几步。这样老棋友走了，新棋友又来了。总是新人同我下棋，象棋我基本上是午餐後和晚餐後摆上棋盘，玩它几个回合。有时为了一盘残局，连接开水的时间都没有。 在ACRP监狱不定期的每年都有二、三次家庭日，家庭日就是囚犯的家属或朋友带喜欢的食物，这天拿到监狱和囚犯一起聚餐。囚犯只需要填写所有邀请人的姓名和自己的签名，然後寄到所邀请人的地址，邀请的人数可以在五人之内。 在家庭日到来的前两个星期，E仓都会组织一些节目进行排练，每次的集体节目都是跳毛利舞和华人合唱，家庭日前每天都要练习跳毛利舞，一号的囚犯对我说：“你可以表演太极拳吗?”我说：“可以。”我表演太极拳，这样我就可以不同大家一起练习毛利舞啦。家庭日的前一两天，狱警换大个子经理来E仓检查节目。这时我们就要从头至尾表演一遍。 家庭日这天，很多家属亲人带着各种食物来到监狱，有的家属为了做这顿可口的食物，甚至忙了一个晚上。家庭日设在访问大厅，大厅有些可以活动的不锈钢的桌椅，就是那种椅子和桌子连在一起的。等来参加家庭日的家属、亲人和朋友坐定之後，我们这些囚犯开始出场了。E仓的一号囚犯先上前讲几句客套话，介绍一下我们要表演哪些节目，以及感谢大家探访。第一个上场的是集体的毛利舞表演，这是新西兰的特色之一，不论什麽场合，都要表演毛利舞，表示毛利族人是这个国家的原始民族。毛利舞表演後迎来了一片掌声，接着是七八个华人的合唱，这也是他们练了多时的一个歌曲，最後是我的表演，我上前抱拳行礼，表演一套内劲道拳法，台下来看我的朋友朝我招招手，我很感谢我的这位朋友，在我处於人生最沮丧的时候，作为家人的身份参加家庭日，真是困难之时见真情。 表演完毕，我们又退回到後面的房间，换上探访时才可以穿的橘红色囚服，一个个来到大厅与自己的亲人见面，选定一张桌子，围在一起享受家人带来的美味佳肴。我和我的朋友只有两个人也占了一张桌子，他给我带了我喜欢吃的粉条炒肉，边聊边吃。我的朋友看我吃的这麽香，脸色也不错，嘱咐我保重身体。其余的桌子有的是妈妈来看儿子，有的是妻子来看丈夫，儿子探望爸爸，还有的是正在热恋中的女朋友，多是几个人在一起用餐，只有女朋友来的是两个人，可是他们是情人，是夫妻，只有我没有家人，只有朋友出面参加。 又经过了几次的上庭过堂，终於确定下来了初审时间。我心想这次一定能有个说法了。可是越接近初审的时间，我的心情越坏，不知道初审过後是什麽结果，我和我太太的爱也深，恨也深，可是不管怎麽说，我也没有杀她呀!越想这个案子的事，心里就越烦，後来乾脆就不去想它，一切按照上天的旨意就好了。在接近初审的那些日子，我的律师康密斯基来监狱看了我几次。担任翻译的欧文律师为我带来了一盒专门用於画素描的铅笔盒，里面装有一个橡皮擦和B、2B、4B、2H、HB几支铅笔以及削铅笔的转刀，还为我买了一本A3的图画纸和一些A4的复印纸。我一再感谢他对我的帮助和理解。 我的律师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人，但和我见面总喜欢开几句玩笑，说我瘦了，我告诉他我正在实施减肥计划，这是在外面无法进行的项目，闲聊了几句玩笑话，律师就直接切入了正题。主要问了我一些在临出国前的行踪，有些时间、地点我的确记不起来了，只要有记忆的事情我都如实跟他讲述了一遍。最後律师说：“我相信你是无罪的，可是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太太，或者你怀疑什麽人?”其实这个问题自从发生这个事件以来，我也一直在思考，是谁杀了我太太，但是一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想起我太太所接触的人，的确有一个人很值得怀疑。我经过认真的思考向我的律师提出了怀疑对象。 我的律师告诉我，他会聘请私人侦探去调查我所提供的线索，然後就回去了。 E仓的狱警会经常换班，有一班两道杠狱警比较喜欢耍笑囚犯。在我临近初审的那段时间，正赶上一个两道杠狱警当班。在晚上关门时，如果你没有进入牢门被锁在牢房外，这个狱警就要罚你，倒不是什麽体罚，而是有耍笑你的嫌疑，如果囚犯是存心锁门时没进牢房，也没什麽可说的。这个两道杠狱警是有意把一些囚犯锁在牢房以外。一般锁门时是三个狱警，锁是由狱警室里面控制的，狱警室的狱警把门锁上之後，需要人工把门关上才算锁上。两道杠狱警从E仓大门进来之後，他是跑步关门的，只要囚犯稍不留神，就会被关在大厅。 那天我正在打开水准备晚上喝，没注意这个两道杠狱警跑了进来，我来不及回牢房，被关在了大厅，和我同时没有进去牢房的还有两个囚犯，两道杠狱警就令我们唱歌，我是第二个唱的。我用我这破锣似的嗓子唱了一段。这才给我们打开牢门。 有一天，我正和另外几名华人囚犯坐在餐桌前玩扑克。另外一个两道杠狱警和一号毛利囚犯坐在我们对面的凳子上。我正玩得高兴时，两道杠狱警对我喊道：“薛，过来一下。”我答应一声，把手中扑克递给坐在我身旁的一个来自福建福清的青年。满面笑容的走了过去。这个两道杠狱警平时对我很不错，刚进狱时，我的朋友来探访，没有进来。跟他说了之後，他千方百计的为我查找原因，再次探访我时，非常顺利的地就和我见了面。我走到他身旁说：“什麽事，请吩咐。” “回房收拾你的私人物品，准备乘飞机去南岛监狱。”两道杠对我说。我一听当时满面笑容顿时消失了，呆愣在那里。心想为什麽调我去南岛监狱呢?难道他们把我当成特殊囚犯，关押到别的地方?光E仓被指控谋杀罪的囚犯就有六人，为什麽单单调我去南岛呢?管它呢，爱上哪就上哪吧，反正也不会把我秘密处死。心里这麽想嘴上却答应着：“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说完我就沉默默无语地上楼去自己的牢房了。 我要去南岛的消息很快囚犯们就都知道了。我的东北老乡，一个吉林年轻人跑到我的牢房，帮助我收拾东西。在监狱也没有多少私人物品，很快就都收拾完装在一个纸壳箱中，连同电视搬到E仓的大门前。吉林年轻人恋恋不舍地和我告别，许多华裔囚犯都来到门前同我道别：“一路平安。”“到南岛监狱给我们来信。”我无限伤感地同相处几个月的患难狱友一一握手。等候狱警押我乘电梯去坐囚车去机场。心想到了南岛监狱不知道会不会有中文电视频道，一回头发现我的电视不见了。我环顾四周，发现一号囚犯正抱着我的电视走进楼下的十四号牢房。 原来十四牢房的囚犯是昨天刚刚保释出狱的，清洁的囚犯刚刚打扫完牢房，还没有新的囚犯关押在这里。我没有抱有什麽幻想会安排我到这个牢房。我看了一号囚犯把我的电视移到这里，也猛然明白过来，原来是把我调到了单人房间。我对还在和我道别的囚犯说：“我去南岛了。”回身来到十四号牢房，一号囚犯边帮我摆上电视，插上电源，边对我说：“狱警跟你开玩笑呢，从今天起，让你搬到这间单房。” 我谢过一号囚犯，吉林年轻人也跑了过来，“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我说怎麽会让大师去南岛呢?”我也说：“是呀!我的案子还没有着落呢，让我去南岛监狱干什麽。” (待续，本连载逢周二、四、五、六刊出). 本连载之内容仅属作者个人言论，不代表本报立场。连载内容略有删节。
薛乃印纪实体故事《我不是凶手》现已出版，在以下地点有售：为尊重个人隐私，部份人名为化名。 大华超市(Mt Eden) 83 Dominion Rd, Mt Eden 大华超市(Pakuranga) 312C, Ti Rakau Drive, Pakuranga 大华超市(Northcote) 53 Pearn Cresent, Northcote 大华超市(NewLynn) 3121A, Great North Rd, NewLynn 大华超市(Manurewa) 222 Great South Road, Manurewa 大华超市(Albany) Shop 4 / 100 Don McKinnon Dr, Albany 大华超市(Henderson) 3 Edsel St, Henderson 大华超市(Panmure) 159 Queens Road, Panmure 新西兰华文书店 672 Dominion Rd, Mt Eden 太平超市(Mt Roskill) 911 Dominion Rd, Mt Roskill 鸿利超市(Three Kings) 540 Mt Albert Rd, Three Kings Plaza 先驱报社(CITY) 203 Hobson St, AKL City (责任编辑：新西兰 XinXiLan) |
